【淮矿文学】临界线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5-10 14:56:27

临 界 线


 


 

 

狗日的工作面一丝风没有,想把老子给热死!回柱的黄苟子狠狠地骂道。老塘冒落的碎矸石将他刚敲落的铰接顶梁埋的严严实实,苟子一边扒着铁梁子一边嘴里不干不净的骂道。在上隅角检查瓦斯的测气员收起高举着的瓦斯机,用一只眼贴在镜孔看了一下,然后放下瓦斯机对黄苟子说,苟子,你出来!苟子一只脚蹬在大矸石上,双手紧紧抓住顶梁鼓着两腮吃力地向外拽着,扭头问,你叫俺出来干啥?俺柱子还没回完呢!瓦检员说,我叫你出来你就出来,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黄苟子浑身汗淋淋地从老塘里出来,用一根手指由下往上刮着肚皮上的汗,最后停在胸口。细密的汗珠在手指与皮肤之间汇聚成一条水线,苟子猛然抬手一甩,水珠四溅出去。他走到测气员跟前问,什么话?你说!测气员说,现在工作面没有风,上隅角瓦斯浓度已经接近临界线。现在我命令你停止工作,立刻去找你们队长来处理!黄苟子晃着脑袋嘴里小声嘟囔着,日谁的娘?是人是鬼都能管住老子。哼!有朝一日老子要是当了矿长……黄苟子扭着两瓣肥硕的屁股,随着矿灯光一闪一闪的顺着工作面向下摇去。

再吊高些!队长段祥其单腿跪地,一只脚前撑,弯腰伸头几乎趴在地上,双手用力托着一块厚重的枕木往工作面链板机头下面塞。再吊高些!段队长吼道。半天没动静,段队长恼怒地扔下枕木,从机头下面缩回身子站了起来,对着负责吊机头的许麻子劈头盖脸地就骂,你他娘的许麻子耳朵里塞驴毛了?我让你再吊高些!吊高些!你没听到?
  许麻子一只手按在拔柱器的手柄上,另一只手指着拔柱器委屈地辩解道,队长,你看没绳了,还怎么吊?段队长依然火冒三丈地骂,你他奶奶的许麻子要是论吃喝嫖赌你比谁的点子都多,怎么干起活来就变成猪了?而且还是一头母猪!哈哈,众人一阵哄笑。段队长继续训斥着许麻子,你不能想别的点子?就不知道从老塘里抱颗单体继续吊吗?干脆你明天把你脸上的麻子都给我胡噜平了!你还天天自称点子多!呸!别丢你娘家的人喽!

 许麻子笑了,在场的所有人又都笑了起来。许麻子嘿嘿笑着说,你段队长要是能给我脸上的麻子全部胡噜平,上窑我打酒请你!要啥给你啥!段队长收回笑容严肃地说,别给我越扯越远——快去老塘抱颗单体吊机头。
   许麻子在老塘里抱过来一颗单体,在机头旁边挖好柱窝,将单体放进去,然后在单体的顶端挂上链条,开始吊工作面的链板机头。

怎么他妈的这么热?段队长撩起褂襟在脸上擦了一把汗。又重新钻到机头下面用枕木把机头垫好,站起来,抱着链板机的开关按钮准备合链条。队长!机头是不是垫的太高了?许麻子问。你懂个屁!段队长训斥道,机头不垫的高一些,等放炮出大煤能吐的掉吗?万一拉回头煤,还不塞死了车……
  队长!队长……黄苟子一摇一晃吆喝着走到段队长的跟前。你可能别队长队长的瞎胡喊!段队长看着满脸是汗的黄苟子心烦地说,你给我叫魂呢?黄苟子嘿嘿笑道,俺要是有那本事,谁还下井挖煤来受这份洋罪!?段队长问,哎!苟子,你不在工作面干活,跑下来做啥?黄苟子理直气壮地说,队长!是那个捏皮球的测气员让俺下来喊你的,他说工作面没有风,上隅角瓦斯接近了临界线!

 新峰,你过来打火。段队长喊过来车窝里副队长王新峰并对他说,我上去看看。一会儿你们合好车,再溜溜,别耽误了一会儿放炮出煤。还有就是把掐掉的那节溜槽运到机巷外面不碍事的地方摞好。王新峰说,队长,你放心吧!合好链条,我就安排朝外运溜槽——工作面这么热,肯定是7队的人又把一号联巷的两道风门同时都打开了,应该派个人去看看!
  段队长转身对黄苟子说,哎!苟子,我交给你一个任务!黄苟子胖嘟嘟的脸堆满了笑说,队长,你安排的任务我保证完成。段队长把黄苟子拉到一边小声地说,你现在就去一号联巷看看,瞧瞧他们7队的人是不是两个风门同时都打开了?如果是的话你给关上!你去的时候拿根塘柴棍,他们要是不服,你就用塘柴棍打他们的屁股。黄苟子听完忙在材料堆上挑选塘柴棍,挑了又挑,最后他捡了个又大又粗的塘柴棍拿在手里,又在巷帮上敲了敲,苟子感觉到很结实,便紧紧攥在手里看着队长。段队长拍了一下黄苟子的后背说,快点去吧!黄苟子撒腿就跑。段队长望着黄苟子远去的身影不放心地又喊,动作要快!千万不能耽误了放炮出煤……


注意安全啊!段队长顺着工作面边往上走,经过每个煤茬时边大声喊着,提醒着回柱的工人们注意安全,回柱的大笆都挡好啊!小心别穿矸喽!当走到大四的煤茬时,发现材料道有两个支架不规整。于是停下脚步说,哎!大四,你别忙着回柱,过来先把这两架棚子改改再回!大四从老塘里探出脑袋上下瞅了瞅说,行!我马上就改!

 狭长的工作面空间不算大,却显的异常的紧张忙碌。轰隆隆、哗啦啦,老塘里冒落的矸石声、煤壁煤电钻的“突突”打眼发出的怒吼声、工人们呼师唤徒的吆喝声、铁与石碰撞的脆响声,以及上下穿梭各司其职忙碌的人流,火热的工作场景令人情绪兴奋异常。

 段队长走到机尾,看见测气员正在用风筒布忙着打风障,便急忙过去帮着吊挂风障。段队长问测气员说,现在瓦斯浓度还大吗?测气员埋怨地指着工作面说,你看工作面一丝风都没有,瓦斯能不大吗?没有超限就已经很幸运了。段队长问,现在瓦斯浓度多大?测气员不高兴回答说,0.9%,仍然是处在临界状态。段队长笑着说,一会儿就有风了,我已经派苟子去看了。说着说着,不一会儿,工作面来风了。咝咝的凉风如游蛇般轻轻地滑过工作面,在机尾拐了一个弯,顺着回风巷悄无声息的游走了。
   他妈的!7队这些王八蛋真不是东西!段队长恨不能跳起来骂,他们这些狗日的为了自己出货省劲,同时打开两道风门。他们是方便了,可害苦了我们。段队长越说越气,如果我们这里瓦斯爆炸,他们这些驴熊能跑掉?哼!这些龟孙王八糕子。段队长骂完对正在上隅角检查瓦斯的测气员说,哎!测气员,我把苟子剩下的这几棵柱子回出来,好吗?

 测气员从上隅角检查完瓦斯出来对段队长说,不能动!现在上隅角里面的瓦斯浓度仍然处在临界状态!你过来,咱们再把风障调大些角度看看再说。段队长对测气员什么事情都小题大做感到明显的不满,说,上隅角瓦斯大些怕啥?再说了,它只不过是处在临界状态,不是还没有超限吗?测气员说,哎!你别胡乱说!万一瓦斯超限了,矿长不能吊起来把咱们俩的皮给剥喽?
   两个人又重新调整风障的角度,工作面的风把风筒布刮的“哗啦啦”的直响!段队长说,测气员,你看工作面的风这么大,不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测气员说,哎!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小心点为好。重新吊挂好风障,测气员又钻进上隅角检查瓦斯。一会儿出来,测气员挠着头皮自言自语的说,真是见鬼了!瓦斯浓度还是处在临界状态,到底怎么回事呢?不要管它了,段队长有些着急的说,临界状态也就是局部的。我们的工作才干了一小半,还有一大半的活等着我们呢!测气员,你去外面歇会。

队长!这个时候副队长王新峰跑了上来对段祥其说,队长,现在工作面可能放炮?段队长问,都准备好了吗?王新峰点点头说,是的!段队长说,你现在到下面就开始放炮!时间过半,咱们的任务可还没有过半!抓紧些,时间尽量往前赶。王新峰转身刚想往下走,被测气员一把拽住,现在工作面还不能放炮!王新峰问,为什么不能放炮?测气员回答说,现在上隅角的瓦斯处在临界状态!王新峰说,不要紧,等我们炮放到机尾炮放小些哈,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测气员说,等出了问题,后悔就来不及了!你别管他。段队长一把扯住测气员对副队长说,新峰,你快下去放炮!王新峰挣扎着努力想摆脱测气员,却被测气员死死的拽住,干急就是脱不了身。
  他们三人在工作面的机尾相互撕扯,双方僵持着,空气中弥漫着剑拔弩张紧张的气氛。段队长急得两眼通红,暴跳如雷的乱骂,日谁个娘的,你狗日的测气员!我现在数三下,如果你还不放手,我可就不客气了,一……二……段队长已经高高地挥起拳头。

 住手!跟班的区长一把抓住段队长的手腕严厉地呵斥道,你段祥其想干啥?想打人是吗?段队长仍然不服地说,他测气员有什么权利不让我们放炮?跟班的区长说,不让你放炮肯定有人家的道理!测气员见来了救星便哭诉道,上隅角瓦斯老是降不下去,一直处在临界值,我怎么敢让你们生产!跟班区长摆摆手说,我都知道了,我刚从上回风巷过来,二号钻场的瓦斯抽排管被顶板掉下来的大矸石砸瘪了。瓦斯抽不出去,当然它的浓度就降不下来!刘区长表扬了测气员,同时又通报了今天零点时分鹤岗新兴煤矿发生的一起特大瓦斯爆炸事故!

 队长段祥其问,刘区长!哪该怎么办?刘区长说,风巷里还没有备用的管子,只有往矿上汇报,从地面下。段队长说,从地面下?哪要花多长时间啊!我们这个班就没有办法干活了!不生产我们这个班就是白皮!
  刘区长狠狠地问,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带血的煤我们绝不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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