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喇叭裤的记忆

有些風吹起来，似刀拂面，冷冷清清入梦，就会让人想起四十年前的裤管尺寸。

我们这代人，少年时见过大裤筒，那是旧时代的文化遗存。老头、老太太的裤腿尺寸很大。老太太裹脚，顺便把裤腿绑好了，膝盖以下紧实，膝盖以上宽松，配合三寸金莲，下半身似园规一般。老头子们穿大裤筒，过河的时候，把两只裤筒拉起来别在腰间，肆意趟水，这在热天颇有另样的潇洒。而冬天、秋天，冷风穿裆的时候，家里光景好的老头穿长统绵袜，光景不好的则继续硬抗。

大约是大裤筒费布，計划经济时代逐步发展了窄裤管，年轻男女都一样尺寸。一九八一年，城里开始有喇叭裤，仅仅是小腿以下裤管的尺寸放大一点，成喇叭状。喇叭裤裆窄，把屁股包裹得浑圆，曲线赋有美感。从节约的原则出发，喇叭裤比老头们的大裤筒省布很多，但喇叭裤来自港台，属于异质性文化渗入的标志，这就成了大问题。

那个时代的电影，演阿飞、牛氓、奸商，导演必让演员穿喇叭裤、留大披头、讲香港话，标明“苍蝇”是从“窗口”飞进来的。因此，一九八三年清理精神污染的时候，学校、机关都同时清理喇叭裤。

于是，喇叭裤很快让后一点的直筒裤代替了时尚宝座。这直筒裤只是把裤管的尺寸上下统一放大一点，穿起来比较宽松一些；但还是比老头们的大裤筒尺寸小得多。

如今，当电视国际新闻讲伊朗允许女性上街不蒙头的时候，对于喇叭裤的这一段管控史就会莫名浮现出来。通过对普通人穿饰的严格要求来掌控精神，在世界不同文化的民族之间，可以见到某种程度的一致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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