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杯”征文选登寒风中的霉豆腐(散文)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5-10 14:56:27


娘亲杯”征文

选登


首届“娘亲杯″全国征文大奖赛
散文组




寒风中的霉豆腐(散文)

曾馨逸湖南


凛冽的寒风呼呼地刮着,她站在菜市场的巷子口,缩着脖子,双手抄在袖筒里,一双脚在地上轻轻地跺着。风吹乱了她的头发,脸颊也冻得通红,她面前小板凳上摆着一盆红油腐乳。

我提着一袋子菜在菜市场的拐角发现了她

我看了她很久。我一直忙着下岗再就业的事,有一段时间没去看她了,她好像矮了,我第一次发现她真的矮了很多,像一株快要耗尽生机的植物,就差没匍匐到地上了。

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的老妇人,一生要强,什么也不会问儿女要,也从不给儿女添麻烦,独住一边,自劳自吃,还常安慰儿女们说:“你们上班辛苦,挣俩钱不容易,不用管我,我有菩萨保佑呢。”

我的眼睛有些模糊,是寒风吹湿了眼吧。我忍不住走过去叫了一声:“妈!”

她听到喊声回头看到了我,她的脸上显出不自然的表情,说话有些结巴:“我……做了点霉豆腐,邻居都说好吃……我就拿来卖点钱。”

“你没钱用了吗?”我生气地问她。每个月,我和三个弟妹都给她生活费,一个月有800元,在小城生活,一个老人够用了。

“……李奶奶家的孙女烧伤了腿要很多钱治,我跟着他们捐了500……”她眼神躲闪着,怕我骂她穷大方。

我有些微怒地看了她一眼,动手收拾小板凳和装霉豆腐的盆子,收好了腾出一只手去牵她。她有些惊恐地看看我,吓得把手往身后缩。我愣住了。有多少年,我们没有牵过手了,记得最后一次牵手是在我出嫁那天,她牵着我的手从里屋到堂屋,殷殷教诲着:“到了婆家,要好好做媳妇,孝敬公婆,善待丈夫,不要偷懒……”。一晃20年过去了,我们的手再没牵起过。

“天太冷,跟我回家吧。”我含着泪柔声说。她“唔”一声,粗糙的手,惶惶地,终于在我的掌中落下来,脸上露出迷惘的神情。

“我来卖霉豆腐是不是给你丢脸了……以后你看见我在菜市场不要叫我……我听话,不给你丢脸……你不要生气啊,也不要和你弟弟妹妹说……”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跟在大人身后,一路检讨着自己。我牵着她的手,泪水在她的话里一路狂涌。

送她到家,一开门一股霉味扑鼻而来。狭小的房子里,地上桌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盆盆罐罐。我的双脚不知该落到哪里,这么乱的地方,看得让人心烦。“妈,你怎么想起做霉豆腐了?多累人啊。”

她收捡起地上桌上的东西,好半天才腾出一块地方和一个凳子,她用衣袖抹去凳子上的灰尘,放在我跟前:“坐吧。”然后像接受惩罚的孩子站着我跟前,向我汇报起做霉豆腐的原因:“上个月我老感觉右眼白朦朦的一片看不清楚东西,走路也不稳当,我去医院检查了一下,医生说是白内障,得动手术,要3000多块钱,就想做点霉豆腐卖点钱。”

我一直觉得母亲的身体很健康,像棵不老的青松,是我们子女的福气。69岁的人了,从没上过医院看过病更没有住过院,她也总是沾沾自喜地说:“我行天运,得菩萨保佑呢。”这个好强了大半辈子的女人,宁愿苦着自己也不愿意给儿女们增加负担

我不争气的眼泪一直在眼眶里转来转去。“妈,做手术这钱我和弟弟妹妹出,你不要去菜市场卖霉豆腐了,天太冷,你要冻出个好歹来不是遭罪吗,听见没有?”

“你们也不容易,我不要你们出钱,我有钱。”她要向我证明她真的有钱,三两下便从床上的棉絮下面翻出一把钱来,5角,1块,5块,10块的,摊在我眼前,有点骄傲地说:“这都是我卖霉豆腐得的,有150块了。”转身指着旁边三个大搪瓷盆说,“这里的还有5天又可以拿去卖了。”

拽着这把钱,望着眼前满头稀疏灰白头发的母亲和她的霉豆腐,我欲语凝咽。

我为母亲做了顿晚饭,陪着她吃完,陪她坐在火箱里,听她絮絮叨叨。她显得异常高兴,脸上总挂着笑。说做霉豆腐的过程,说和院子里的老人一起去河里放生。说到放生动物她更精神了:“为你们放生呢。祈愿你们健康平安。看着她的笑容,我有一瞬的恍惚。

物资匮乏的年代,生活捉襟见肘,餐桌上变戏法一样隔段时间就有碗肉。我无意中在抽屉里发现母亲有本献血证,上面记录了每次抽血的数量。我惊讶地发现,每次间隔时间只有20多天。而这期间,我们家正是吃肉的时候。这个秘密对于11岁的我来说太沉重了。我不敢告诉弟弟妹妹,只是吃肉的时候我借口不想吃肉,把肉夹到母亲碗里,母亲又把肉夹回到我碗里。我望着她苍白的脸,眼泪直打滚。母亲见了,慌了神:“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含着泪把肉夹到她碗里,说:“妈,你吃了这块肉,我心里就舒服了。”母亲听话地夹起肉放到嘴里,吃得很香。我的泪掉了线一样都滴到了饭上。我总是偷偷去翻看母亲的献血本,依然每次吃肉我都借口不想吃,心里不舒服。母亲不再勉强我吃肉,把肉夹给了最小的弟弟。见她这样我很生气,用筷子打弟弟的头,母亲就凶我:“你不吃还不让你弟吃?”我哭得很大声:“我就要你吃。”母亲愣了一下。但那次之后,抽屉里再没找到母亲的献血本。这个秘密一直保守到我结婚那天,我“戳穿”了母亲不爱吃肉的谎言。“那时你们小,正在长身体,你爸那点工资不够养一家六口人,我身体好,没事的。”母亲的笑总是那么令人心酸……

夜深了,母亲睡下了。我给县城的弟弟妹妹打去了电话,用命令的口气对他们说:“妈妈要做白内障手术,每人出一千块钱,放下所有的事,到医院全程陪护。”

白内障手术只是一个简单的小手术,我带领三个弟妹悉数到场为母亲压阵,颇有点兴师动众等候在手术室外面,母亲一直站在走廊上,不肯坐下来,手持佛珠不停地诵念“南无阿弥陀佛。”她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第一次进医院竟然是做手术,虽然是小手术,对她而言是完全可以紧张的。轮到她进手术室了,我和弟弟妹妹站在门口不住地安慰她:“妈,别紧张,我们在外面等你。”

20分钟后母亲出来了弟弟上前牵她的手。她把小手放在那双大手里,喜笑颜开的,不住地在说:“今天我好享福啊!”

把母亲接到我家调养。此时的她像个孩子,乖乖地任凭我们安排。饭递到手上,衣服送到床前,脸有人洗,头发有人梳。

她要去上厕所,我蹲在跟前给她穿鞋。一双胶鞋,鞋帮已经裂了,她伸脚放进鞋里时,我发现她的脚后跟裂着口子,厚厚的老皮,口子处有血渗出。血口子一定很疼,这个倔犟的老妈,吭都不吭一声!我的泪“啪嗒”掉到地上。 “妈,你的脚痛吗?”“不痛,习惯了,到冬天就这样。”语气很轻淡的。“妈,眼睛舒服些了吗?还痛吗?”她还是很轻描淡写地口气:“早就不痛了,舒服多了。”上厕所的几步路,母亲一直念叨:“我享福了啊!享儿女的福咯!”我听得脸发烫。

   上厕所回来,母亲说想睡一会儿。我坐在床前看她睡着,不一会儿,鼾声响起来了,她的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我的眼里涌起海潮。

   我们整天奔忙生计,却忽略了她很久,她的痛她的痒我们不曾知。垂垂老矣的母亲,没有要求,陪她吃顿饭,陪她说说话,她有个三病两痛时,儿女在前侍奉她几天,她就很满足很满足了,做梦都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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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办单位

我们娘的形象太老了,只有孟母与岳母,到近代,只有艾青的大堰河,但也是封建地主的奶娘,所以我们认为主办首届“娘亲杯”至少是有现实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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