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配得上更好的世界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5-10 14:56:27

周冲准备出书的时候,就告诉了我这个好消息,当时关于合同等涉及权益的问题,我说了一点自己的意见。这个文字天分极高、外形引人注目的女子,其实在生活中,几近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怕她出书心切,吃了奸商的亏,我把我仅有的一些经验告诉了她。而说到取书名,我不敢造次,只给了几个选项,没有建树性的意见。现在,书已经出版了,《你配得上更好的世界》,这个题目很好,因为我一直相信:只要努力,我们都配得上更好的世界。

周冲何许人也?她给自己最早的博客签名是这样的:周氏女子,水性,易感易伤。最早关注周冲博客的时候,我正是婚姻陷入破裂边缘的时候。那段时期,基本是把凄凄惨惨戚戚当做是生活主旋律来吟唱。所以,她早期那些文章非常对我的胃口,加上从前是同事的关系,对她文中的往事也颇有了解,自身际遇代入想象,文字里的痛感简直直击心脏,在背景音乐的渲染下,被虐得死去活来。

因为这点唏嘘之感,回忆起从前同事时留下的情分:一起踏春、分享衣饰、带孩子跳舞唱歌玩游戏、甩着八角帽去探朋友、秋天傍晚在稻田里看书到睡着,醒来捕获漫天霞光的惊喜……后来,她停薪留职,到省城去读书,学了个很唬人的专业:国际商贸英语,这为她在后来我们出门旅游时,可以跟外国帅哥搭讪打下了良好基础。而我,结婚生子,上班麻将,两人渐行渐远。是她的文字,让我决定重新联系她。那是2008年秋天,秋风渐起,空气里满是成熟的果香,像一场美好的恋情即将发生。我很煽情地赠送给周冲一个礼物:一个白色丝绸缀满花朵的手袋,以及来自故人的问询。

友谊就这样延续而开始,渐渐深厚。几年时间里,我们几乎一有空闲就聚在一起。会友、吃饭、八卦、旅游……做了所有闺蜜在一起会做的事情,了解、欣赏、珍惜,慢慢的开始相像起来。出去总有人问我们是不是姐妹,周围的朋友见到其中一个,总会问起另外一个。渐渐形成默契,尤其是在对方遇到不合意的搭讪和纠缠时,遭到恶意的攻击和批评时,受到别人伤害时,两肋插刀,将这种不用言表的默契发挥到极致。

在外人眼里,我们是这样的相似:装扮和喜好、憎恶和欣赏都诸多相同,有一段时间,我们也很迷惑,我们喜欢和讨厌对方的程度是一样的,就像对自己。但是我心里深深地知道,我们其实是不同的:周冲是素食动物,爱读书,喜爱素净的衣饰,长黑直发,偏爱单眼皮、不喜交际,离群索居;而我,是杂食型的,打麻将和逛街的时间超过读书,各色衣饰琳琅满目,长发总是染上各种颜色,害怕独处,不甘寂寞……天知道,她怎么忍受了这么久,让一个离异以后各种纠结絮叨幽怨的妇女,占据了她身边被诸多男性艳羡的位置。

我想,这是周冲心底对人最真的善意吧!每每想起那些陪伴,泪流满面。

我们都出生一个偏僻山区,我们的儿时,都生活在一种重男轻女、闭塞落后、教育粗暴的环境里。家境贫寒、父权至上、各种人生大道理充斥着我们整个受教育的阶段。童年时期,仓促阴暗地长大,青年时期,为了符合大众期待、长辈期许,也是灰不溜秋,束手缚脚,瞻前顾后,畏畏缩缩。

许是因为天性使然,我们都不甘平淡,不愿随波逐流,内心清高自傲,蔑视俗流,而自身又诸多不足,捉襟见肘,挣扎良久,病疴依旧深重。

而周冲,比我更有毅力,她外表温婉、气质清丽、优雅不俗。但骨子里她有一股胜于男性的狠绝劲儿,在对待自己不足的这个问题上,她几乎是有关公刮骨疗毒的勇气。2013年底,她渐渐与我都不太联系,那些联系不到她而找到我这里的友人,我只对他们说了一句:没事的。因为我知道,她在做什么,她会经历什么,而这一切,是我们没有办法帮到的,那像凤凰涅槃一样苦痛的蜕变时期。我们都只能做到安静祝福,不去打扰。

终于,像一个饱受期待降生于世的胎儿,她的新书比我想象得要更快的呱呱坠地了,发稿当天,她寄来书稿,邀我一读。而新书预售一周,就冲上当当网销售推荐首页,排名第五。

这个水性女子,终于装上了刚性骨架。她的作品,不再是易感易伤,而是在苦痛之中突围,逐渐强大。

在很多外人看来,周冲只不过是个外形靓丽、气质出众的美女。她曾经获得过武宁县首次形象大使大赛的冠军,从此追求者众,期间不乏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嫉妒是一剂毒药,使许多人更多的是女人,编织出很多中伤侮辱她的版本。而遭遇恋情不顺的周冲,那个时候还只能用封闭自己远离人群作为武器保护自己,多年以后,这些经历都被她写到了书里。让我们有幸一睹我们周遭的众生相,那些被平日道貌岸然的面具粉饰的,被表面的微笑寒暄、友好关切掩盖的,鬼魅魍魉。

周冲早期的作品,与其说是写作,不如说是缅怀和祭奠。她和早期的我一样,用眼泪和缠绵的句子记取逝去的爱情,那些清绝艳丽的文字里,委屈的哀怨、悲凄的诉求,像一枚枚催泪弹,准确无误的命中读者的内心。若是碰上像我这类遭遇的怨妇,那是句句中的,我很多时候都觉得,这个写的人莫不就是我吧?我也就是这个调调啊。

好在悲伤绝不应该是生活的主旋律,一个内心底里心气极高又颇有才气的人,即使她误入泥沼,也是不甘心在泥沼里哪怕多站一会儿的。更何况周冲,在最初的迷茫和困惑之后,短暂的消沉和自怨自艾之后,她找到了一直以来引导她,壮大她的路,那就是----阅读和写作。这一次,她不再是小打小闹,而是有目标,有计划地完成,像一个战士一样前进,像一个旅人走向圣地,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在自我救赎。如此悲壮、坚定和决绝!

很多被冠以“美女”头衔的作家,在写作中往往给人一种刻板的印象:就是很容易粉饰和掩盖自己的黑暗面,以中国传统女性美德来要求自己和自己的作品,也就很容易落入窠臼。不然就是离经叛道,狂放不羁有如木子美,以男女之事来博取眼球。

而周冲,显然与她们是不一样的。

她的文笔有时柔美,温暖、充满母性:

你妈妈和我讨论,该怎样给你更好的教育,我不是教育专家,她也不是,只是觉得与其教你什么,不如先做给你看。
  如果希望你爱读书,我们自己先做到不在麻将、酒桌、KTV、网络段子里蹉跎光阴,拿起书,一本本地读进去;
  如果希望你对世界充满好奇,那么,我们先去探究风从哪里来,雨到哪里去,电灯为什么会发光,小王子为什么离开B12星球;
  如果希望你懂得努力的重要,我们先不放弃梦想,不以需要照顾你为由,纵容自己的懒惰、无能和不求上进;
  如果希望你勇敢,我们先遇事不退避;
  如果希望你善良,我们先不作恶;
  如果希望你悲悯,我们先不冷漠;
  如果希望你包容,我们先宽恕;
  如果希望你野性而高贵,我们先拥有动态的身体与思想;
  如果希望你生而有意义,我们先找到一种方式,抵抗生命的茫茫虚无。
  我们是怎样的,你才会变得怎样。这一点,你爸爸妈妈,甚至你姥姥,都和我达成了共识。所以,亲爱的小十月,别怕,在成长的路上,你不是孤独的,我们会一直在,和你一起学习,一起完善自身,嗒嘀嗒嘀向前行。
  就这么说定了。
  来,拉勾勾!
  亲爱的小十月,每次你哭闹,你妈妈便会叫我过去,说,姓周的,过来,给你外甥唱歌。我便跑过去,抱着你,开始唱歌。你听到歌声,睁大眼睛,看着我,止住哭声。你那么敏锐,我几乎要相信是天赋异禀。十月,往后人生迢迢,如果你愿意,阿姨还是会陪着你,像今天这样,一支接一支地,用最温柔的声音,为你唱遍全世界最好听的歌。”

——-《我愿为你唱遍最好听的歌》

她不服从权威,敢于发声,诚实而直接:

平生受尽白眼和冷遇,身先死,不甘,不甘......”这是她在异乡,孤苦地离开人世之外,留下的最后的遗言。其中悲凉,令人瑟缩。其中不甘,令人悱恻。
  萧红是如此可怜,可怜到文艺青年很容易将她视为自己受难的姐妹,因她的爱而爱,因她的恨而恨,并哀叹生不逢时,不能帮她遮风挡雨,不能在她饥饿的岁月里,为她送去一个列巴圈。
  可是,在萧红生平资料中,我们还是能在她的悲凉里,轻易发现她的不可爱。许广平怨她,说她总是不请自来,一来就坐半天,打扰鲁迅休息,甚至鲁迅的病重,她觉得与萧红都有些关联。
  孩子出生后,看护妇抱给她说,她摇着手,说:“不要!不......不要......我不要呀!”
  而萧军,在萧红死后的许多年里,回忆她:“作为一个六年文学上的伙伴和战友,我怀念她;作为一个有才能、有成绩、有影响的作家,不幸短命而死,我惋惜她;如果以妻子意义来衡量,她离开我,我并没有什么遗憾之情。”
  仔细想来,萧红的悲剧,原因颇多。外界当然有不可推卸的缘由,乱世,战争,冷漠世情,愚昧传统,稀薄的生存可能,专制的父权与男权,等等。但不可否认的是,更多的,还是她自身的原因:她软弱的内心、病态的性情,与不自立自尊的人格,导致她的自我祸害和自我堕落。

---《娜拉出走以后,就成了萧红》

这里注明一下:这一篇在刚刚发表的时候,周冲给的标题是《萧红,这个饥饿的贱货》,当时在新浪微博发文,惹来一阵嘘声,微博下方评论如潮,很多所谓正义之士高举大棒,指责周冲对先人不敬,然后又大骂“你算什么东西!你……”吧啦吧啦辱骂了一通,你看,道德卫士们总是这样双重标准,真让人啼笑皆非。当时我看了文以后评价并转发:标题略惊悚,内容却是极好的。后来,在与博友辩论中,周冲被举报,文章删掉。审稿的时候,因为审核的关系,改换标题以后,得以发表。

她还显现出幽默逗比的本性,这一点还体现在她与博友辩驳的过程上,举重若轻,惹得对方除了辱骂没有还手之力。想来近些年,与人争执则面红耳赤的小姑娘,功力大增,看来阅读写作还可以增长骂架底气,着实令人羡慕不已。

她最可贵的写作品格就是真实:


  “记得有一回母亲在井台滑倒,歪着嘴角喊疼,我站在一旁不动声色,看着她蜷缩,看着她捋起裤腿验证血液汹涌,看着她怒骂我木薯蠢猪贱婊子,看着她离去的荒凉井台被落日照出参差的斜影,心中没有一丝愧意。我早已在心中发下誓言:如果我变成母亲一样的人,就一定去死。可是,后来我悲哀地发现,我性子中的暴戾根深蒂固,它潜伏于我的体内,无声无息。但在某个焦虑时机,它便露出端倪,向我暗示它的邪恶威力。如同一只城府很深的寄生虫。”

---《人间味》

多少人成名以后,对自己晦暗的过去总是忌讳莫深,对跟自己有关的人事或者碍于情面,或者不忍戳破,总是或多或少的加以成全。而周冲不会,她敢于面对真实的过去,真实的自我,一针见血的指出弊病,像一个拿着手术刀的医生,直刺毒瘤。就冲这一点,你应该可以理解她在文章里写她暴戾专制的父亲,悲哀贫穷的家庭,周围冷漠自私的同类,甚至自己的启蒙老师都不留情面地指出她无知甚至有盗窃的恶习……生生刻画了我所熟知的那个村庄,那所学校,读来感同身受,寒意入骨。
  尖锐至此,那么她在《有一种女神叫张曼玉》里形容我是“猪腰子脸”,也就不算什么了。并且,在《任何人的归宿都是自己》这样一篇讲述女性独立思考,要有强大内心和思想的文章里,提到那个海滩上有惊人之语的女友,也算是给我扳回面子。嗯,说到在意的重点,我就比周冲肤浅,光夸我有思想是不行的,还必须美化我的皮相。

虽然历经坎坷,有时难免周身戾气,但不忘思考,不忘自省,坚持阅读学习,使得周冲依然保存了她内心的真诚善良:她在《孩子,你自己走》里,讲述幼年那些黑暗的遭遇,来自父亲专制的教育之后,深刻反省,决心尽己之力,给孩子最大的尊重和自由;在《且让我们温柔相依》里,被路人诅咒,骇怕之余,依然饱含善意,希望世上人心都以善为先;在《君子绝交,不出恶语;小人绝交,互相诋毁》里提到善始善终,又一次让我们看到周冲对时事当中折射出来的人性,进行了理性思考。

要么是身体,要么是心灵,总有一个要在路上。这是周冲的一个签名,只要有假期,我们几乎都结伴而行,去过很多地方。我是寻觅有趣、美食,而她却注意观察、思索,《丽江怪人》就是旅行中的产物。南昌求学,也写下《路过南昌的青春》,还因此获得老板免单白吃一顿。去北京鲁院学习,应该是最放松最开心的一段旅程,因此冠名《解放月》。

她读书非常勤奋,有时到了让人担忧的地步,深更半夜不休息是常事。也因此诞生了很多的读书笔记,《晃来晃去的拉里》、《吉根和菲茨拉德的头发》、《疯狂的查尔斯》……读书越多,她越觉得自身匮乏,渺小无比,于是写下《阅读让人越来越低》。

她不满足于文字营造的世界,她还热爱电影,我可以说她看过的电影,超过我们想象,有两千多部!她看电影,并不沉迷声色,看个花哨,而是用头脑和心去看。很多篇精彩的影评因此诞生:感人至深的《那些被侮辱和杀害的素媛们》、悚然而惊的《罪恶正在伊甸湖》,其中,披露社会荒诞,体现人性最深层次思考的《每个人都是格蕾丝》(原名《世界是个大狗镇》)尤其让人触目惊心,这样的眼光和理性思考,不像个初出茅庐的年轻女作家。冉云飞老师对此篇尤其大加赞赏,认为与名家相比,也毫不逊色。

周冲出书以后,十分激动,我非常理解这种心情:对多年的辛苦、白眼、非议,终于有了有力的回击和漂亮的答卷。她写了一篇《我曾路过漫天敌意》,其中写到的很多事情,当时我也在身边,有些陪她一起面对过,甚至因此被一个“作协”女会员辱骂,当时也是气得浑身发抖。还有很多事情,因为倔强和不甘,不愿意随波逐流、服从权贵;不愿意听从命运安排、想要抗争,因而一个人摸索前行,久久看不见成绩,灰暗而绝望;因为要做出成绩而不得不独处,忍受寂寞孤独侵袭,几乎抑郁成疾;而刚刚有了一点成绩,就又有人射出嫉妒的毒箭:他们阴阳怪气的说“还真把自己当作家了!”“你看,作家就是豪放,什么话都敢说呢!”林林总总,想要打倒、摧毁这个倔强的灵魂。

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想要做出成就的这颗心,要结束痛苦,改变现状,只有不停向前,不停的写,用文字来向一切质疑宣战,让是非不分的、永远望其项背的人,闭上他们的嘴。

借此书出版的机会,写下这篇文,愿看到的人和没看到的人,都懂得尊重与理解,理解他人付出的真诚的努力。也对我的好朋友周冲说:亲爱的,世界纵然有漫天敌意,更多的人还在爱着你,你的真诚、努力、善良包括软弱。我希望你在获得成功的同时,得到生活的幸福,过去的事情,我们可以不忘记,但要放下,无视,去过你更好的生活。

因为这么努力,我们都配得上更好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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