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爱你,所以美丽!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5-10 14:56:27



本期作者:袁爱群


张家港外国语学校语文教研组长,华东师大教育硕士,市语文学科带头人,市优秀高三教师,市优秀德育工作者。课堂有趣有料有效,人生无欲无痕无为。在纯粹的语文学习之路上追求有意趣的语文教学,在繁复的成长旅程中坚守单纯的育人哲学。









01



“Y老师,值日班长已经讲完了,班会课你还去吗?”

课代表来办公室的时候,我正在电脑前发呆。


去扬州开会三天,

班级常规扣分栏上赫然有了10分的进账:讲台下有粉笔扣3分,宿舍窗台上放了一双球鞋扣2分;更可气的是CXY烫染头发,被扣5分,不仅个人全校点名批评,班级也沾了她的光名扬外校。


怎么办?!



02



讲台下的粉笔捡起来,窗台上球鞋放下去,这都好办。

烫染头发的让她剪掉可就不那么好办了。


这可不是一般的女孩,爱好文学,有思想有个性,成绩也很优秀,随笔稍做修改几乎篇篇都可以打印出来发表。十一长假回来后,随笔本又换了,一看就是初中用过的。


摘抄后面还密密麻麻地写着自己的心得,再后面就是以前老师给他的评语。在我布置的摘抄作业的旁边一页是一大片用醒目的红笔写的心得。再往前是好几页长的一篇摘抄,描写了一个“头发剃得很短而且剪得乱七八糟,身上纹满了几乎一切可以想象出来的东西”的名叫乔伊的善良热心的小伙子。



03



摘抄后面还有一大段自己的话:

“这篇文章真的很长,抄完了,手好酸,但还是想把这篇文章来纪念吧,纪念我曾经的想法。妈妈说,每个人给大家的第一印象很重要,记得自己一直是很爱colour  clothes的,光彩艳丽,特立独行,但并没有花俏到无法忍受。


我明白,但是穿在我身上,却是那么张扬。我当然了解,没有人会相信这样一个光彩艳丽的女孩很优秀;但我却总是坚信,只要我是金子,无论怎样,大家总会看到我的优秀的。


但现在,我接受了妈妈的想法,我要的形象是白领一族的清新美丽,而并非太妹一样的流里流气。


我仍然爱张扬,爱光鲜亮丽,大家公认的事实……我只是光鲜亮丽的孤独,光鲜亮丽的自信,光鲜亮丽的快乐,光鲜亮丽的掩盖真实的自我,但其实,光鲜亮丽便是我。”


评语后面有她初中语文老师的评语:

“光鲜亮丽怎么啦?有什么错吗?只要衣着适合自己的身份,能体现自己的气质和品位,就OK了。”



04



我不由自主地往前翻,里面都是初中发生的一些愉快不愉快的故事,有很多应该是一般人不想让新班主任知道的小秘密:

 “我们紧握着大把大把的快乐,释放着大把大把的忧伤,我们天不怕地不怕,我们神采飞扬,因为我们站在青春的浪尖上……”

我拨通了初中班主任的电话,证实她这些青春的宣言。


正当我为她的坦诚而唏嘘时,学校运动会开幕式彩排的通知从广播里传来,来到操场我立刻明白了答案:她的头发像自来卷一样蜷曲着,很漂亮的浅浅的酒红色衬着本来白皙的脸,一件普通的带帽子的白色夹克果然也因为穿在她的身上而显得风情万种。看见我来,同学们很兴奋,神情和她一样:信任中有那么一丝复杂的渴望。


我的目光很虚地掠过她的头发,严肃地说:“校服呢?给我回宿舍换掉!马上要彩排了你有没有一点集体荣誉感!?”


操场上全是人,我知道今天只能说这些,而且说这些对她肯定管用。因为在穿校服的问题上,我们早已经艰难地达成了“共识”。果然,她乖乖地跑回宿舍换衣服去了。



05



一个星期过去了,我仍然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不理不睬。


阅读课上,我甚至把她的摘抄本作为榜样到别的班级做了示范。

后面的黑板报,我让她单独组织出了一期名为“感恩母亲”的专刊。



星期二组里开公开课,回答问题最积极的她,作文被附到开课讲义的后面传播到了其他语文老师的手里。


当星期三的语文课上我声情并茂地念了一篇她60分的考场作文后,看得出来,她彻底地松了一口气。



06



可是班会课还是来了。我沉着脸走了进去,没有任何铺垫,默默地打开电脑,默默地打开FTP,默默地点击了行政组——学生处——学生常规。


五分钟后才说了第一句话:

“CXY,你烫发染发扣了5分,现在马上给我出去剪了。”


她没有动,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看着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我,噙着眼泪。意外,失望,惊恐,说不出为什么。她坐在那边一动不动,目光和我僵持着,电光火石。足足有三分钟。


我声音放高了八度:“马上给我出去剪了,要不要值日班长来请你!”

“不用!”她猛地站起来,重重地打开书包,重重地拿出钱包,恨恨扔下一句“我不会剪掉的”话后,扬长而去。


看着她的背影,我气呼呼地拨通了她家里的电话,母亲在电话那头大倒苦水,“国庆节她非得烫,怎么骂她也不听,最后还是偷偷去把头发做了。这么多天我一直在心慌意乱地等您的电话,管不住她没办法,您怎么处理都行,我没有意见……”



07



正在处理别的事情,办公室同事来找我,门卫打电话过来说有个女孩要出门,我气愤地说:“让她到对面理发,不理完不让进来。”


同事回完电话,我就反悔了:我可不可以用别的办法?叫一个同学陪她去,或者等她母亲来再出校门。这两个月来,从来没有高声大气跟她说过话。这么有个性的刚烈女孩, 会乖乖地去那个所有人走出来都一个式样的理发店去理发吗?


惴惴不安地,我来到门口。传达室没有人,门卫正在校门外忙碌地指挥交通。我来到校门口对面的理发店,果然不在!



08



回到门口,对方说确实有个女孩,当时情绪激动地说:“YAQ让我出来的。”


门卫说:“当时我说至少班主任有个电话或签名才能让你出去,后来你们办公室LY也说确实让她出去就让她出去了。”


我说,她是去对面理发店了还是坐公交车或者打的走了。门卫说她向马路对面走了。别的没有在意。


我更加慌乱地往回走,不安,自责,懊恼。同事们纷纷都下班了,我没有任何心绪地回应着她们的招呼。


女儿在办公室等我回家做饭,我说:“孩子,妈妈不能回家做饭,妈妈有事。”



09



去食堂草草吃完饭回来,我又去了一趟教室,她的位置依然空着,天色已经全暗了下来,我打开电脑,强装镇定地打开了一个电视剧的视频。


外面有细微的敲门声,母女俩走了进来。她的头发还是原样,可我却几乎喜出望外了。


我对妈妈说:“小家伙终于回来啦。从来我都把她当块玉捧着,怕伤着她,因为她说话慢条斯理,跟她说话,我都不由得放慢语速,今天我还念了她一篇60分的作文呢。我们到外面谈吧。”



10



到了外面,妈妈说:“从出校门到现在,我一直劝她骂她恐吓她,已经黔驴技穷了,可孩子还是既不愿意剪发也不愿意拉直,对不起Y老师,就算我这个做妈妈的无能,做家长的管教无方。”


我说:“你做妈的话她都不听,我做老师的话她能听60%我就满足了。”

 “80%”,她轻轻地回了一句嘴。


我接着说:“说实话,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孩子被我撵出来以后,我就后悔了,我不该对她发脾气。”


妈妈脸向着孩子说:“刚才Y老师一连给家里又打了好几个电话,你爸爸打电话都告诉我了,你看Y老师多关心你。”


我说:“小女孩爱美是天性,说实话,她烫了头发以后,真的一点都不难看。如果是我女儿,在大一这样烫发我完全可以接受。但现在是高一,你烫头发就不是个人行为了。至少牵涉到两个人的声誉。”



11



“怎么会呢?”她瞪着疑问的眼睛望着我。


“不错,至少两个人,一个是你的妈妈,社会上的人会说女儿才这么大就染发,她妈怎么管教的;另一个人当然就是班主任我了。这么多天了,你顶着这头彩色的头发在学校招摇,有没有想过我这个做班主任的头上顶着的会是什么?”我卖了个关子,把“足球”踢给了她。


“班风不正,管教不严。”她脸上有了些笑意。


“班级扣分那天,她已经在副班主任督促下把头发颜色染回去了。”我缓和了一下语气转向妈妈,“这几天不是我听之仍之,实在因为一个月内染两次烫两次发,对头发,对身体伤害太大才拖到了今天。刚才我处理完她的事情后还处理了另外一个女同学,那个同学家境还不错,我问她,你怎么不染发不烫头,她说她妈不让,我开玩笑说这次怎么这么听妈妈的话啦,她说不是听妈妈的话而是因为烫发染发对身体不好。”


“刚才她说她听我80%的话,我觉得实在是一种抬举。看得出来,她还算喜欢我,不仅喜欢而且在有意地模仿我,因为我也烫发染发,可能她觉得我这样不算难看就跟着学了,对吧?”


她无声地点了点头。



12



我说:“你眼睛很大,剪个学生头吧。”看她没有回应,我接着说:“学生头不行,你的脸是圆的,下巴也是圆的,学生头太齐整,不好看。”接着又说,“试试别的发型也不错。”


“我不剪!”


“那就拉直!这样吧,妈妈把她领出去,不到对面那个理发店,就到全市最好的理发店去剪了或者拉直,时间上没问题,今天的语文作业,你可以不交,不能再讨价还价了,这是底线!”看着我无可置疑的眼睛,她跟着母亲第二次走出了校门。



//


19:00,我在教室终于等到了她。

轻轻喊了声“报告”。头发拉直了,很清纯的美丽。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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