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云南,可能有一千种理由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5-10 14:56:27

 



爱上云南,可能有一千种理由——那是神灵居住的地方,那里有红皮肤的高原、身着各种花衣裳的少数民族同胞,那里有会唱歌的河流、最悠闲的云朵,那里一年四季盛开鲜花和爱情……


爱上云南,也可能不需要理由,仿佛被下了蛊,你的心为之沉迷,脚步径直搁浅。因那部风靡全球的浪漫传奇小说《消失的地平线》对这片土地有生动而传神的描述,香格里拉从此成了云南的别称。


云南也是电影人的青睐之地,各个时期的中国电影人纷纷向云南进发,或以云南为外景地,或直接在那块红土地上采集生活、采集灵感。


“心中的圣地就该如此:

遥远、不可触及,

眼看就要靠近,却永远无法抵达。”



摇响远方的寂寞

——以电影的视角进入云南

文 | 张樯

 

我的心在高原,我的心不在这儿,

 

我的心在高原,追逐着鹿儿,

 

追逐着野鹿,跟踪着獐儿,

 

我的心在高原,不管我上哪儿。

 

——彭斯

 

 

1 /一个人的乌托邦

 

云南总是撩拨着人们心中的浪漫主义,即使未曾亲临,单是云南这两个字本身,就使人浮想联翩。


先锋作家朱文在那部鲜有人看过的《云之南方》里,就叙述了一位将自己终身“托付”于云南的老人,他叫徐大勤,芸芸众生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他一辈子没有出过远门,刚退休,便萌发此生最大心愿——去云南。



若干年前,他有一个对调云南工作的机会,云南那遥远的地方,符合当时无牵无挂的他的想象。鬼差神使的是,就在他办理手续期间,他认识了一个女人,后来与她结婚,从此与云南擦肩而过。

 

一晃多年,排除万难,他终于到了云南,当晚做了一个梦,还是与云南有关。他梦见自己落户于泸沽湖畔摩梭人的村寨,那里的女人操持一切,作为男人他从此可以永远轻松生活了。


可好梦总是短暂的,很快他便听见一阵敲门声,开了门,他看见一个年轻女孩,要对他倾诉心中的伤心事,古道热肠的他,勉强让她进了门,不料却缠上是非,警察恰巧就在此时查房,认定他有干坏事的嫌疑。他坚称自己是无辜的,也不同意交罚款,于是被关进了劳教所。

 

云之南方,成了徐大勤一生无法割舍的乌托邦,他如堂吉诃德般不屈不挠地扑向云南。


也许那个遥远的地方,有着他庸常卑微的生命里所缺失的东西,寄放着他心中从不示人的隐秘,云南缠绕了他一辈子,也折磨了他一辈子。


▲泸沽湖


有理由相信,在云南小旅店的那晚,稍纵即逝的泸沽湖畔的生活,是他这一生做过的最香甜的梦。

 

即使双足已踏上云南的土地,徐大勤恐怕也没有真正到达云南,因为他只能从劳教所这个特殊的地方,去眺望云之南方那有着绚烂云朵的天空了。


徐大勤与云南,成为两条永远无法相交的平行线,也许心中的圣地就该如此:遥远、不可触及,眼看就要靠近,却永远无法抵达。

 


2 “我重温了我的生命”

 

陈凯歌1987年拍摄的《孩子王》也以云南为背景,影片镜像一如原始蛮荒的橡胶林,充满生命力。


电影改编自阿城著名的“三王”之一的同名小说。在云南有过插队经历的阿城曾如此描绘他眼中的云南:“世界变得简简单单:天上空荡荡的,没有风,没有云,很蓝;山丘小了,夜一样一个接着一个,黑得几乎虚无……隐隐约约,一直排到天边,偶尔有远树的残桩,在天地之交不动,如同平面的舞台背景。”


而同样在云南做过数年知青的陈凯歌对滇南亚热带原始森林的感受则是:“树太大,倒下来的时候,天似乎缺了一块。”


▲《孩子王》剧照


毫无疑问,滇南的烈日和雨渗入了正值青年的阿城和陈凯歌的血液,这段在云南西双版纳插队的经历,成为他们生命中挥之不去的印记。陈凯歌曾言,拍摄本片让“我重温了我的生命”。

 

影片最使人过目难忘的是其中对滇南边疆景象的刻画,拍摄者仿佛转身离去,兀自将摄影机置于荒山野岭之中,自行拍摄:太阳升起又坠落,雾飘来又飘去……


影片极少有人的面部特写,即使表现人的活动,也多用远景,人往往变得异常渺小,呈现为一个个静止不动的点。此外,大段大段空无一物的镜头里,人只以“画外音”的形式出现。

 

也许影片真正的主角,既不是孩子王老杆,也不是那群叽叽喳喳的山里孩子,而是以山村小学为中心,向外辐射的密林、群山和天空。


滇南边地在这里呈现出无比丰富的色彩和律动:山岚的迷蒙,白得炽烈而耀眼的太阳,月亮升起时树叶间闪烁的片片纯银。而影片捕捉最多的是霞光,如野火般熊熊燃烧,烧红了山野,烧红了天际,也烧红了银幕。

 

老杆因为不按规矩教书,最终只能卷起铺盖走人,可“山里有个庙”的故事依旧流传,密林依旧郁郁葱葱,火烧云依旧涌向天边。自然的丰饶和生生不息,反衬出人生的荒芜,一如片尾出现于画面中的断木残骸。

 

张暖忻取材自张曼菱小说的《青春祭》也同样令人难忘。


当身着傣族筒裙的李凤绪于澜沧江畔濯洗一头青丝时,她看见水面上浮现的那个已然出落得美丽、青春的自己,一时忘情,竟长久地沉浸在亦幻亦真的情景中,这一刻现实的残酷与艰辛,仿佛已随悠悠水流漂远。


▲《青春祭》剧照


这幅画面揭示出,美的真谛存在于苍茫大地、绮丽山川之中,可以让人暂时与现实隔离,从而起到治愈心灵创伤的作用。


 

3 / 马帮,摇响远方的寂寞

 

我曾三上云南,有一年在西双版纳腹地逗留二十多日。在未去之前,我想象着月光下凤尾竹的浪漫和恬静,不料竟遭遇了百年难遇的暴雨,一度被山洪阻隔在一个闭塞的小镇,也领教了烈日火一般的炙烤。


《德拉姆》剧照


我还曾连续16小时在云南崎岖的山路上颠簸,被轮番斟满的烧酒灌得不省人事;而在去往碧塔海的草甸——或许也是当年盟军飞行员坠机的地方时,我不幸失足坠马,被受惊的马匹拖行几十米,眼看前方就是乱石树林,要不是突然挣脱,后果不堪设想……这些不同时段不同“质地”的体验,使我对云南有了属于自己的解读。

 

在我看来,云南这块土地给予人们的除了绚烂、令人炫目的美,还有祥和、神秘和静默。不管世界如何多变,世事如何难料,这里都有未被喧嚣纷扰的山川河流,都有甘于寂寞的人群。虽然仿佛已被世界遗忘,但在这生长传说和歌谣的土地上,他们依旧按照自己的方式活着,一如山谷的野花,兀自寂寞地开放。

 

田壮壮拍摄于2004年的纪录片《德拉姆》采撷的就是属于遥远的茶马古道的寂寞和静默。


《德拉姆》剧照


田壮壮曾在拍摄构想中如此诠释:“居住在这里的民族,就像高伟的山脉一样,不卑不亢,充满了神奇的色彩,与自然和谐地并存……他们不会因为你的赞美而改变自己。我们这些从外边来的人,只能仰视他们,欣赏他们,赞美他们……这里能给你一种力量、一份祥和及发自内心的愉悦……”


影片随着一队马帮,让观众认识了滇西北从丙中洛到察瓦龙的人群和景观。雪山、丛林、河谷、牲畜、喇嘛庙、天主教堂在镜头里沉默不语,没有编导这些“外人”意念的强行进入,甚至没有旁白,影像如同马帮眼中所看到的景象。


那些从镜头前一闪而过的人群,马锅头、活到百岁的怒族老人、村长、藏族女教师,我们不知道他们的名字,甚至很快忘记了他们的容貌,他们仿佛是从一千年前缓缓移动到了我们面前,但从他们身上,我们看到了一种久违的生命原初的面目,昭示出一种与神祇相伴、与灵魂相伴的生命存在。

 

《德拉姆》剧照


我沉迷于镜头中无处不在的迷雾,它们弥漫于密林,笼罩于山头,终年缭绕不散,挥之不去。我也沉浸于影片中那湿漉漉的雨意。


汪曾祺曾说,云南的雨是明亮的,云南境内这种明亮的雨说来就来,说去就去,不知不觉就将毫无防备的你全身打湿……迷雾和雨意,构成一种类似乡愁的东西,将来到这里的人紧紧缠绕……

 


4  群山的沉默与无言

 

说起来,张艺谋2004年拍摄的《千里走单骑》似乎专为云南量身打造,同时也为履行多年前与日本国宝级演员高仓健的一个约定。但如何使云南边地与一个日本人的世界严丝合缝地结合起来,而不显得突兀和生硬?


在剧本创作初期,摄制组为之煞费苦心。最后,经过精心构思设置出这样的戏码:高仓健扮演的高田突闻儿子健一病危,但儿子因父子关系恶劣而拒绝与父亲做最后的沟通。


▲《千里走单骑》剧照


为完成儿子的夙愿,高田从日本远赴云南去拍摄傩戏《千里走单骑》。于是为身患绝症的儿子完成心愿,成为主人公远赴云南的动因,也成为这部电影得以成立的基础。

 

傩戏,流传于云贵等地的古老戏曲,是一种戴面具表演、以驱鬼除妖为主要内容的剧种。


影片展现主人公高田千里迢迢拍摄傩戏的过程,其实也寓意这个异国人心灵的一次嬗变。当高田站在丽江大研古镇的街头,当他搭车颠簸于山路十八弯,高原的景象毫无阻隔地进入他的视野,进入他那关闭的心门,也就变得顺理成章。

 

▲《千里走单骑》剧照


拍戏并不顺利,因为李加民情感的起伏,剧情随之一波三折,不过也驱使高田深入高原的腹地,与乡民拉近了距离。


他坐着拖拉机夹杂于乡民当中,颠簸在尘土飞扬的山道上,与乡民一同赶赴石头村,这意味着高田不单单是一个努力想完成儿子夙愿的父亲,还是一个心灵获救者。


都知道张艺谋是一个展示民俗风情的高手,影片借高田来到石头村打听李加民儿子杨杨下落之际,不失时机地摆起纳西族特有的千人宴。


在喧闹的“一眼望不到头的乡宴”背景下,高田突然接到日本儿媳的电话,得知儿子已原谅了他——“中国之行,是一件不可替代的礼物。”通过画外音,我们得知这是儿子唯一讲过的感谢父亲的话。

 

▲《千里走单骑》剧照


影片有两场戏,凸显出云南山地对于烘托气氛、塑造人物所起的作用。一是当高田告别石头村之际,吉普车徐徐启动,杨杨吹响了高田送给他的哨子,并一路奔跑着追赶吉普车。这时,吉普车越跑越快,也越跑越远,杨杨追不动了,就站住目送吉普车远去。


高田回头望,在远山的映衬下,杨杨成为一个小点,并融化在远山巨大的褶皱里。虽然高田始终是沉默的,但我们知道,他的记忆、他内心深处的某种东西一定留在了这里。

 

另外一场戏是通过儿媳的电话,高田惊闻儿子已经告别人世的情景。如何表现这个噩耗给高田带来的巨大伤痛,是情感的潮水能否形成高峰的一个关键。须知,高田是一位沉默深沉的父亲,此外高田和儿子还有着不同于寻常人的父子关系——他们之间蓄积了十几年的隔阂。


这时影片将主人公置于玉龙雪山巨大的山影中。我们看不见高田的脸庞,只有高田峭拔的背影与雪山巨大的山影相互映衬、相互“倾诉”。影片先是远景,接着是中景。也许我们可以如此猜测:只有沉默不语、连绵无尽的群山才足以承载一个父亲全部的深沉厚重的爱。


 



本文选自《带我走吧》

张樯 著

“雅活书系”一种。

这是一个人的电影狂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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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带我走吧》是一个人的电影狂欢,也是一个资深影迷富于感性的观影手记。全书由30多篇主题各异的文章组成,并配有70多幅与电影相关的精美海报和剧照,以犀利独特的视角、唯美灵动的文字,聚焦最受关注的电影热点,纵谈饶有兴味的影人影事,并通过一幕幕动人心弦的画面和瞬间,解构电影语法,抒写电影引发的情感和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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