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蜂 作者 | 巴图桑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5-10 14:56:27

  
 

优于外表,雅于内心


"可是我现在莫名其妙地有些想它了"

春天 摄影:米芍(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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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蜂

 

那年我还是空军航校的飞行学员,我们的高级教练机还是苏联制造的米格十五喷气式战斗机。那天,是我们学员的最后一个特技单飞日,下一个飞行日就要转入新的训练课目了。


我跨进座舱,穿上降落伞,扣好保险带,连接好了氧气面罩和无线电插头,开始按照程序,对飞机进行通电检查。一切都很好,我感到很满意。


“10特技准备好。”我向塔台报告。


“10稍等。”


显然,我要去的4号飞行空域还没有腾出来。指挥员通知开车的时机通常会选择在空域内的飞行员报告退出空域时。这样,当那架飞机在返回机场的路上时,另一架刚好在去空域的路上,空域利用率会很高。


暂时没有要开车的飞机,停机坪安静了下来。大晴天的,烈日当空,风筒低垂,水泥道面发烫,空气热烘烘的,人坐在座舱内的滋味可想而知。


耳机内除了无线电所特有的轻微的工作噪音外,偶尔会传来其他飞行员与塔台或编队长僚机之间的联络声,然后又是嗞嗞的无线电噪音。这种声音有些扰人,但飞行员都很享受这种声音。我安静地听着无线电内的通话内容,随时准备着按指令开车。


暂时没有事情可做,我又从左至右对各系统工作状况检查了一遍。在检查过程中,在轻微的无线电噪声中,隐隐约约夹杂着小型昆虫快速扇动翅膀的震动声。这声音时有时无的,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了,就在座舱附近。好像是马蜂或者蜜蜂飞行的声音,但愿它别来打扰我,我想。


我小的时候很淘气,经常捅马蜂窝玩,曾经被马蜂蜇过,知道那滋味很不好受。那种刻骨铭心的疼,终生难忘。蜜蜂虽然没有马蜂大,但它们是同类,也很好斗,为了保卫自己和家园,有一种视死如归的勇气,同样让我感到发怵。


正想着,那个不太受待见的小东西却偏偏飞进了座舱,就在我眼前舞动。噢,是个小蜜蜂。我急切地盼望着它赶紧飞走,如果让它把自己蜇了,影响到飞行任务那就麻烦了。


小蜜蜂哪知道我的心情,不紧不慢的,跟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的,开始参观座舱。它先是落到了左侧的油门把手上,然后顺着油门把手向下爬去,爬到操纵台上,钻过电门的丛林,又飞了起来,飘忽不定地进行着六自由度的运动,仪表盘的玻璃里面映现着它舞动的身影。



小蜜蜂终于再一次落了下来,落在我正握着驾驶杆的右手上,隔着雪白的线手套,我感觉到了它的爬行。它慢慢地从我的手背爬上了驾驶杆的顶端,驻足四处观望。


我很无奈,自言自语:“小蜜蜂啊,小蜜蜂,你一览众山小啊,肆无忌惮啊,你真不知道谁大谁小啊?”


我低头仔细瞧瞧它,瞬间呆住了,有一种美丽叫作摄人心魄,说的就是此刻的蜜蜂吧。


小蜜蜂也就比黄豆粒儿长点,通身是金黄色的,在阳光的照射下,黄得透明透亮的。浑身毛茸茸的,背上的四只翅膀薄如蝉翼,圆鼓鼓的肚子上面是一道道细细的黑色斑纹。两只发萌的复眼圆圆的,大得有些夸张。这么金贵的小东西,让我无法对它产生反感或者恶意。


实际上,小蜜蜂挺可怜的。它们长得娇小孱弱,为了生计,一天到晚不停地辛苦地飞翔奔波,采集花蜜。虽然它们和我一样,也是飞行员,但活得确实很不容易。


不过飞机座舱里面哪有花蜜供你采集呀?小家伙,你还是到应该去的地方吧。我有些着急了,凭直觉感觉到4号空域要腾出来了,自己该开车了。


“18,4号空域完成动作。”4号空域内的同学在报告,我的直觉很准。


我开始果断地挥手驱赶小蜜蜂,不想把这个小冤家关到座舱里面。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有它飞来飞去的,我怎么飞呀?


小蜜蜂被我的粗鲁吓住了,有些发懵,不知往哪里逃,慌慌张张地乱飞乱撞,但就是不知道往上面飞。我埋怨它,座舱盖子没有关,上面是敞开的,你干吗一根筋,不往上面飞,就知道往下面钻啊?


“10,4号空域开车。”塔台给指令了。


我赶紧回答:“4号空域开车明白。”


我再次开始寻找小蜜蜂,并决定无论如何,就是晚开车几分钟,就是让指挥员骂我一顿,也要先把小蜜蜂赶走。


咦?奇怪,它哪儿去了?小蜜蜂不见了。


哈哈,你终于吓跑啦。我长出了一口气,开始放心地启动发动机。


起飞后,我驾驶飞机向左盘旋上升了转向210度,把航向对准了4号空域的方向。


头顶的天空向着远处的天地线延伸,颜色由湛蓝色渐渐过渡到了淡青色,机翼下绿色的大地也向远处伸展着,由深绿色渐渐过渡到了淡墨色,天和地相接处是一条刀切一样整齐的线。我把天地线稳稳地控制在瞄准具的底座位置附近,这时候的飞机处于最佳上升的角度,飞行高度不断地快速增加,很快我和战机就会达到特技飞行的高度。


座舱内弥漫着淡淡的煤油、橡胶和金属的味道,发动机均匀地吟唱着。我再次检查了飞机工作的参数,确认正常。这时,我想起了刚才的那只蜜蜂,还好,它终于飞走了,不然把它关到座舱里和自己相伴飞行,可就有戏看了。


我正想着,嗡嗡嗡,一阵短暂的蜜蜂飞行时所特有的声音传到了我的耳朵里。什么?难道是刚才那个蜜蜂?


嗡嗡嗡的声音又戛然而止。怎么没动静了?难道是幻觉?也许是我神经过敏,太害怕要发生的事情。我眯起了眼睛,开始寻找那位不速之客。耀眼的阳光下,座舱里的所有都一览无余,但并没有那个小冤家的踪影。就当是幻觉吧,最好是这样。


飞行高度还在上升,再爬升2000米,就该把飞机改平飞了。“小蜜蜂啊,你要是在座舱里,就赶紧亮一个相。”不放心的我说出声来。


正说着,嗡嗡嗡嗡,蜜蜂飞行振翅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坏啦!这是真的啦。


我重新低头寻觅,果然看见一只金黄色的小蜜蜂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跑到我眼前盘旋飞翔。


“刚才你在哪儿藏着哪?”我问。


小蜜蜂并不理会我,翅膀扇动的频率快得无法辨认,就像直升机一样悬停在我眼前,好像在故意气我。


小蜜蜂已经关进来了,现在怎么办?


继续飞吧,有它在这里捣乱,能静下心来去飞吗,能飞好吗?


最担心的是被蜜蜂蜇了,但我转念一想,自己飞行服、飞行靴、飞行帽、护目镜、氧气面罩、再加上抗荷服,已经武装到了牙齿,暴露在外面的肉体面积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了,怕个什么?不至于和塔台报告说,因为座舱里有一只小蜜蜂所以我要返航吧,那还不让教员们和同学们笑话死自己。不管你啦,小东西,咱俩井水不犯河水,你玩儿你的,我飞我的,互不干涉。


小蜜蜂在阳光中,就像一颗闪烁的金色流星,嘤嘤嗡嗡,飞快地扑打着翅膀,来回穿梭。看得出,它俨然把这狭小的空间当成了它的舞台,无所顾忌,为所欲为。


“你也不知道累啊,小东西。你知道吗?你现在成了我的累赘。”我对着它说。


“过一会儿,你飞你的,我飞我的,不许捣乱。”现在,我应该只想一件事,那就是如何把这次特技飞好。单飞到此时,我不敢保证每个动作都能飞出5分,但4分还是有把握的。等毕业时,应该是大多数动作都有5分的把握,就像教员飞得那样标准漂亮。


舱内,随着我的呼吸,氧气示流器一张一合的,高度数据还在快速增加,快了,快要到改平飞的高度了。小蜜蜂依然嗡嗡嗡地自顾自地飞舞着。


舱外,地面越来越深了,右侧的公路上移动的汽车已经看不出来了,左侧的那条河流像弯弯曲曲的银丝伸向远方,在阳光下闪烁着。


高度越过了2000米后,为了保持舱内的大气压,飞机的通风开关已自动关闭,凉风不再吹进座舱。太阳开始显示威力,我感到有些热了。


小蜜蜂也该感到热了吧?开始不舒服了吧?我替小蜜蜂担心着,但突然省悟到,对小蜜蜂来说,天气热倒没什么大不了的,过一会儿我开始做特技动作,载荷那么大,小东西受得了吗?飞滚转动作还好,蜜蜂也是飞行员出身,相信它不应该感到有什么不适,但是大载荷也叫重力加速度的隐形力量它受得了吗?我能顶住7到8个G,它能顶住几个?它能行吗?不会光荣牺牲吧?


我想,蜜蜂和人一样,也是个动物,也是肉长的,也有会跳动的心脏。人在大载荷下很难受,它也会难受的,只不过由于身体构造不同和具备特殊能力,它也许会比人类更抗折腾。也许,由于身体过于孱弱,不堪一击。


我开始有些小兴奋。无意中,我等于在做一项实验,实验蜜蜂类昆虫抗衡大过载的能力,并与经过严格选拔和训练的人类进行比较。


小蜜蜂啊,我很喜欢你,不想让你受磨难,可是,今天无论如何,我不能不练习特技,必须要飞,这是任务。那么你只能与我一起体验什么叫大载荷啦,没别的选择。


我已经做好了与载荷抗争的准备,可是小蜜蜂却依然飘忽不定地飞舞着,把它的小巧、精致、敏捷和美艳,毫无保留地展现着。它的机动性能那可是无与伦比的,如果战斗机有它这样的机动能力,在空战中绝对会是无敌的。


我心想,小蜜蜂啊,你别臭美啦,赶紧找个地方趴在哪里躲一躲吧,对你来讲,即将到来的灾难是非常恐怖的。


我一面注视着飞机风挡与天地线的关系位置,一面用眼睛的余光感觉着正在飞行的蜜蜂,开始做第一个特技动作水平“8”字盘旋。


在飞机旋转角速度逐渐增大的过程中,我开始感觉到手脚发沉,好像有个巨大的无形怪物把我紧紧压向座椅,抗荷服迅速膨胀,压得大腿、小腿及腹部的肌肉隐隐发疼,头皮由于缺血逐渐开始发麻。在此同时,在我眼前飞来飞去的小蜜蜂看上去也感觉到了这种无形的力量,它明显地加快了翅膀扇动的频率,嗡嗡声也加大了,力图与这种奇怪的力量抗争。小蜜蜂奋力地挣扎着,不肯就这样认输,我感觉它持续不了多久。


果然,就在飞机旋转角速度达到最大的瞬间,小蜜蜂终于崩溃了。突然,它就像被什么物体击中了一样,“啪”的一声,径直掉落在我的大腿上,躺在降落伞带和抗荷服之间的皱褶中不动了。


啊?可怜的小家伙,你就这么大点儿能耐?这么早就缴械投降啦?我很失望。


在整个盘旋的几十秒过程中,小蜜蜂很乖,躺在那里,没有再动一动。


当我结束盘旋改平飞机后,巨大的载荷也随之消失了。我利用调整飞机状态、数据和位置的时机,瞧了瞧小蜜蜂。呵,这小家伙生命力还很强大,竟然还能动弹。只见它挣扎了几下,开始缓慢地爬行,然后有气无力地扇了几下小翅膀,试图再飞起来,但没有成功。


看着小蜜蜂那可怜的样子,我甚至有些不忍心再做动作,因为后面不仅有更多更连贯的垂直动作,而且所有的动作载荷更大。刚才它已经是那个熊样儿了,后面会不会顶不住啊?现在我不仅是可怜它,更多的是担心。


第二个盘旋状态稳定下来,我见小蜜蜂又不动弹了。等到我完成动作改平飞机坡度,再次观察了一会儿,见小蜜蜂趴在那里没有任何动静。这小家伙学乖了,已经放弃了无为的抵抗。


“你现在感觉不行了吧,小家伙,你可是运气不佳呀。”我说。


一直到我完成所有水平盘旋动作,小蜜蜂都很老实。我知道它没有晕厥,因为它的八条小腿儿还都是伸开的,翅膀也没有完全收拢。现在可能是被吓坏了,不敢轻举妄动。


当我完成了最大载荷达到7个G左右的一套垂直“8”字动作后,再看小蜜蜂,它真的不行了,蜷伏在那里,几条小腿和翅膀都收拢起来,就像睡熟了一样。完了,我想它是彻底晕过去了。


我拨弄了小蜜蜂一下,看看能不能让它醒过来,但是它没有反应。此时,我就好像自己被拉晕了一样,挺痛心的。实际上,我挺喜欢看它没有晕过去时的样子,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小巧刚猛,美丽惊艳。


小蜜蜂啊,我可是无意要把你拉晕,我没那么坏啊。可是,确实又是我把你拉晕了。现在,我还得飞行,还得做特技动作,而且是更大载荷的动作。我就是一个飞行员,飞行是我的职责,所以才要把你拉晕的。


一套垂直动作做完,我开始调整空域的位置,再往前飞,要出空域了。再瞧瞧小冤家,一副非常委屈的样子,依然躺在那里。我还是觉得内心里亏欠小蜜蜂什么。怪谁呢?怪小蜜蜂吗?本来,小蜜蜂的活动高度范围最多也就是100米以下。


它也是无意中阴差阳错,被我带到了4000米高空来。也许现在小蜜蜂感觉像一个人不小心钻进了宇宙飞船,然后被带进了太空,在被太空人随意摆弄。


小蜜蜂不会光荣牺牲吧?我担心着这条小生命,在不忍心中继续认真练习着特技动作,每一套动作结束后,我都会看它几眼,期望看到它的挣扎,哪怕是微微的蠕动也好,可是它没有,一直到我完成所有的训练内容。


飞完最后一套水平快速横滚动作,我瞄了一眼领航时钟,返航的时间到了。我长出了一口气,感觉屁股上的肌肉被强大的载荷压得有些发麻,腰也有些不舒服,需要到地面舒展一下身体了。飞机也该歇一歇了,加点油,充些氧气。


我把飞机对向机场方向,见几十公里外的天山山脉就像一堵高高厚厚的墙横在眼前,雪线以上的皑皑白雪闪着光。


直线下滑中,没有气流颠簸,飞机就像小船在平静的水面上滑行。此时,我特别希望见到小蜜蜂苏醒后扇动着透明的金翅,在我眼前毫无顾忌地飞舞。可是,它依然是老样子,蜷曲着身子卧在那里,一点儿也没有变化。它躺着的地方确实不错,不软不硬的,周边还有尼龙和布料组成的围墙。只要飞机不出现负的载荷,它就不会掉出来。如果它真的掉了出来,掉到哪个看不到找不见的犄角旮旯,那就更糟了。也许它本来可以不死,结果被下一个飞行架次的飞行员蹂躏,那它可能就真的没戏了。


虽然很心疼小蜜蜂,但我也感到很满足,我的实验结果出来了。结论是,蜜蜂和人类的反应一样,对载荷的变化能感应到,载荷增加到一定程度,也会产生晕厥。不过,它的抗载荷能力不如人类。


我开始埋怨起小蜜蜂来。没事儿你跑到停机坪来干吗?你来也就来了,为啥非钻到我的座舱里来啊?你钻进来也行,赶你为啥不走啊?还和我捉迷藏。这下惨了吧?这不都是你自找的吗,怪不得我。


凭直觉,我觉得小蜜蜂不会死去,也就是暂时被拉晕了。也可能是刚才被折腾怕了,就是现在苏醒了,也不敢乱动,生怕再一次被奇怪的魔力打趴下。要么就是在装死,好多动物在遇到危险的时候都会装死,蜜蜂也完全有可能。


我远远地看到了机场,灰色的跑道就像一只筷子,摆在大地上。慢慢地,跑道变大了,变清晰了。小东西,要不了几十秒,我们就要加入航线了,也许回到地面,离开了飞机座舱,你就没事了。


通过跑道上空,我按照塔台指令转向起落航线的第三边。前面那架飞机在天地线上面约一指的高度上,就像一个蜜蜂那么大,可能离我们有1000米的距离。我不能距前机再近了,否则在着陆下滑时会进入它的尾流。我希望前机飞行员能理解我此刻的心情,航线切得再小一些,动作再快一点,尽早落地。


老天爷呀,快快帮助小蜜蜂吧,让我的飞机快点儿落地吧,我不知道这只可怜的小家伙还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着陆后,我驾机快速滑回了停机坪。该下飞机了,与以往不同,我小心翼翼地轻轻地把小蜜蜂捏起来,捧到左手心里,慢慢地跨出座舱,用右手扶着扶梯一步一个脚蹬,下到了地面。


机械师和机械员没见过哪个飞行员是这样子下飞机的,都诧异地看着我。


“飞机怎么样?”机械师问我。


“飞机好的。”我头也不抬,缓缓地走了几步,靠到机翼前缘后,将蜜蜂轻轻地放在了机翼上面。


“噢,还有,氧气好像需要充。”我抬了一下头,对机械师说。


机务人员围着飞机忙碌开了,我这时才感觉到自己也需要活动一下筋骨了。


加油枪的马达欢快地工作起来,煤油正迅速被灌入油箱,一股淡淡的煤油香向四周弥漫。


阳光暖融融的,微风吹拂着小蜜蜂身上那些细细的绒毛,但它仍然没有动的迹象,仿佛还在香甜的睡梦中。我开始担心,在太阳的照射下,铝合金的机翼表面温度很高,会不会烫坏了它的小绒毛毛?机翼太硬了,会不会硌得它不舒服?小风一阵阵的,会不会把它吹到地上?


我嘴里有些发干,但不想去喝水。我必须看着小蜜蜂,看着它到底能不能醒过来,再一次飞起来。


氧气车开来了,停在机头前,在给战机充氧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开走了。


随着油位的升高,油枪加油的声音也在变化,我能听出来,油快要加好了。时间不多了,可小蜜蜂怎么还缓不过来?小蜜蜂,你快醒过来吧,你要把我急死啊!


为了节省时间,多等等小蜜蜂,我开始戴飞行帽。以往,我都是坐进座舱才开始戴。这个过程中,两眼始终没有离开小蜜蜂。看来,这样下去不会有什么结果了,但我坚信它没那么娇气,坚信它不会死去。


油已经加完了,机械员正在往外拔油枪。


非常失望!小蜜蜂仍然没有苏醒的迹象。我无可奈何地转身向蹬机梯走去,走了两步,还是不甘心,再次转身瞧了一眼小蜜蜂。哈哈,小家伙好像动啦!两片小翅膀若有若无地颤动了几下。我急忙窜回机翼旁,欣喜地盯着小蜜蜂细微的举动。


果然,它真的动啦!起初,它像刚睡醒的婴儿,先后伸了伸几条小腿,然后翻了个身,步履蹒跚地开始在机翼上向前爬行。再后来,它竟然张开了透亮的翅膀,扇动了几下。接着,就嗡嗡嗡地腾空飞了起来。


小蜜蜂慌慌张张地飞离了机翼表面,飞上了天空,很快便无影无踪销声匿迹了。


我欣喜若狂,在心底里由衷地为小蜜蜂欢呼着。飞吧,小蜜蜂,飞到广阔的空中去,去找你的朋友和家人去吧,去采集你的蜂蜜去吧,再也别回来了。


再次跨进了战机的座舱后,不知为什么,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在座舱内又搜寻了一遍,并静静地竖起耳朵听了片刻,直到确认没有听到蜜蜂飞行的声音,才放心地向塔台请示了开车。


飞机起飞后,对向飞行空域进入稳定上升。有一阵儿,我仿佛又听到了小蜜蜂嗡嗡嗡飞行的声音。不会吧?不会吧?我静下心来,仔细聆听。


确实,这次是真的了,我真的产生了幻觉,哪有小蜜蜂?


可是,可是我现在莫名其妙地有些想它了。


刊于《民族文学》2018年1期








作者 | 巴图桑


原名:杜伟军,笔名巴图桑,达斡尔族特级飞行员。1956年10月出生于莫力达瓦达斡尔族自治旗干部家庭,18岁高中毕业后回乡,同年参军入伍,,不久参加辽宁海城大地震救援任务,半年后调入军部担任警卫员。,并担任学员班班长。结业后进入空军第八飞行学院学习航空理论和飞行,继续担任学员班班长,毕业后留校任飞行教官。1983年,,。1989年考入空军最高学府空军指挥学院学习。历任班长、飞行教官、飞行副大队长、处长,飞行学院副院长等职,大校军衔,独立组织完成过空军飞行院校大机群转场、大学生飞行员训练试点、系列飞行训练大纲编修等工作,担任过空军系列飞行技术教材和全军重点教材的主审。

2000年第8期《民族画报》封面整幅刊登杜伟军照片,并用4个页面以“在蓝天上作画”为题报道了杜伟军富有传奇色彩的人生经历。简历与业绩:1982年,因飞行教学成绩突出,荣立三等功。1985年,因安全飞行800小时,荣立三等功。1985年,在北京圆满完成了我国空军5名飞行员试飞外国教练机任务,并获得该机型飞行教官资格。1988年8月,全军恢复军衔制,被授予空军少校军衔。1991年6月被评为一级飞行员。1992年9月被授予空军中校军衔。1995年被评为特级飞行教员,并被提拔为空军军校部飞行院校处处长。1996年带队到某国执行试飞任务,提前18天高质量完成任务。这一年被授予空军上校军衔。1998年,因安全飞行1500小时,荣立二等功。6月,42岁的杜伟军被任命为副师职处长。

1999年部队整编,被任命为空军军训部飞行院校处副师职处长。被授予空军大校军衔。同时在机关处长考核中被评为优秀处长。2001年4月,在空军某飞行学院代职,任副院长。先后到基层蹲点160天,参加飞行50多个场次,



图文已获作者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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