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我的外婆泮美珠(三)
我的外婆泮美珠（三）
今年清明未能回去看你，不知你墓前桌可净、花可新、灯烛可旺……
于我而言，外婆一直是抹无比浓郁而热烈的存在。
浓郁如砚，霸占着镇守记忆的要塞，遇水化为更浓更重的墨色，浸染了我生活的道道蜿蜒。热烈如雳，劈射进直抵魂魄的关隘，逢火燃作更烈更熊的炽焰，亮彻了我生命的条条罅隙。
是的。就是这样。毫不夸张。
就是这么样的一个存在，就这么样地死死拖拽住我，紧紧不放。而我，也就这么样地任由自己被拖住、拽住，甘之如饴，不愿挣脱。白昼黑夜，日复一日，直至今时今日，它业已幻化于无形，成了我无以忘却的无处不在。
当然，我之所以这么说，多多少少与外婆那鲜明的外在形象脱不开干系——个子不高，但十分挺拔。中晚年开始发福，甚至一度跨入肥胖行列，但却是胖得尤显富态。声音洪亮透彻，常常是未见其人、已闻其声。一双小小的眼睛极为聚光有神，像能洞穿进人的心底。
外加上，老太太素来注重形象，从很早时候就开始染发烫头，衣着时髦且有自己独特的风格，捯饬起来还颇为讲究：
每日晨起，用温水精心梳洗打扮，在脸上抹一层厚厚的雪花霜，用沾了水的圆梳捋顺那头细波浪卷发，偶尔也会涂上一点儿淡色的唇彩，尔后打开硕大衣柜挑一身一早便已搭配好的衣裳，换上锃亮的小牛皮鞋，提溜起小巧的手拎包，走出家门，开始她一天日常的穿街走巷……
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迅捷而有条不紊，比起现下的一些个年轻女孩可谓是还要高效、精准。
有时，在上下学的路上碰到外婆，隔着老远，就仿佛有一道金光向这边劈将过来，闪得我睁不开眼。数秒晃神之后，便见摩登老太太踩着轻快的步子扑到跟前，胖乎乎的圆脸上绽满笑容，永远是那么神采奕奕、精神抖擞。
她总是习惯用一双温暖的手掌拾起我的手，包裹在掌心里轻轻摩搓，温柔地询问我近来安好，却几乎不曾过问学业——这一点与其说是老太太深谙我的成绩无需操心，倒不如说是她对于隔代祖孙间的相处之道颇有心得。
道别前，她每每会在拎包里摸索一阵，掏出些零碎钞票塞进我的口袋，让我去买些爱吃的，或者拿去买书。然后，冲着我潇洒地挥一挥手，转身快步消失在马路尽头。
就是这般与众不同的一枚老太太，从容得体，劲道十足，脚步生风地穿梭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简直无法不被注目，并且很难过眼即逝。别说是熟稔之人，就连我的同学，都几乎过目不忘，一提起她来，便立马能描述出她的样子来。
而很多年之后，每当我念起外婆，又或是在梦里重温曾的画面，都觉得心中温软。而她的笑容，宛如一整个春天盛放的太阳花，丝毫不吝啬地簇拥着堆叠在那方圆圆的面庞之上，每一道皱纹都是一片闪光的花瓣，是那么耀眼，那么灿烂。
而我，又怎么舍得遗忘……
······ > 过往又及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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