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建平散文|奶奶的鸡群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5-10 14:5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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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的鸡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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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程建平,秀洲区新塍镇新溪文学社社长,区作协会员,中学高级教师。

 寒冷的冬天中迎来了春节的到来,除夕的年夜饭及年后款待新客的席宴上,奶奶都得将自己一把米一把米养大的鸡杀掉,做成美味的菜肴,春节的寒冷被鲜美温暖的鸡汤冲淡。

春节在门前的桃花初绽中落下帷幕。初春的清晨,天空蒙蒙亮时,奶奶披上厚重的棉衣,拉开鸡埘的小门,那仅存的几只肥胖的老母鸡和红冠的公鸡,从黑暗的鸡埘中相互拥挤着出来,啄着暗黄的稻谷。奶奶有些失落,轻轻地叹息着到厨房生火做饭。

门前的稻场上绿草如茵,如毛的细雨中,桃红柳绿,那几只幸存的鸡挤在树下,清理着濡湿的羽毛。村庄宁静幽暗,亦如奶奶从门前射出的目光。

爸爸、妈妈忙着上班,而我们兄弟几个整天在外疯玩。这些鸡群其实也是奶奶的伴侣。明丽茂盛的山村中,空寂的房屋前,她面对热闹的鸡群争食,似乎也从中分到了一份快活。

                一、

此后的几天,阳光透过云层,薄薄地涂在晒谷场上,新燕飞来,忙着啄起潮湿的春泥。此时,奶奶的老母鸡中有几只咯咯地在屋前屋后叫个不停,她们疯癫的样子是告诉奶奶:她们想孵蛋,做母亲。

其实,奶奶早有准备,她那黑色木柜的抽屉里,早已储藏了三十多枚大个的白壳鸡蛋,每一枚放进抽屉时都带着母鸡的余温。在放入鸡窝前的夜晚,奶奶点起生锈的油灯,将鸡蛋在灯前一一照过,那些没有红点的鸡蛋被奶奶逃汰。

第二天,奶奶将相好的那只麻黄大母鸡捉来,放入预备好的鸡窝中,其它一两只则被奶奶关入鸡笼中,放在屋檐下,待微寒的春雨将她们做母亲的念头浇灭。

那挑选的肥硕母鸡正心满意足地趴在稻草铺成的暖和的鸡窝中,安静地等待梦想的实现。其实,这也是我的梦想,每次经过楼梯下面阴暗角落里的鸡窝时,都会驻足看一看那只安神幸福的母鸡。待母鸡下窝吃谷,我会不顾奶奶的告诫,近距离地看那些鸡蛋。

终于听到了第一只勇敢的小鸡稚嫩的叫声,在母鸡机警的注视下,趴着木板探出脑袋打量着羽毛湿润的小家伙。此后,几乎所有的鸡蛋都会变成鸡崽。那些未能孵化的蛋(我们那把它称为寡蛋),奶奶也不舍得丢掉。村中的阿顺大伯喜欢吃,奶奶让我给他送去。收到这些寡蛋,阿顺大伯如获至宝般高兴,那掉了牙的嘴一时无法合拢。

春日明媚的日子里,风也变得柔和。奶奶让鸡妈妈带着小鸡在秀场上晒太阳。奶奶挂着浅浅的微笑站在门口,望着这一窝小鸡。她用量米的竹筒打来一些细米,撒在沙地上,母鸡咯咯地招呼小鸡进食。如有不识时务的大鸡偷吃,奶奶会毫不和气地教训那些贪嘴的家伙。

十多天后,这些嫩黄小鸡的翅膀上长出了较硬的羽毛,待吃她细米,便在母鸡的带领下,到门前指甲花丛中,李树下玩耍打闹,亦如那时的我们。

暖暖的春阳中,奶奶弯着身子在李树下,种上了冬瓜、南瓜的秧苗。没几天,那小鸡会毫不客气地钻进奶奶设置的小围栏,好奇地将肥嫩的秧苗啄食掉。奶奶发现后,惋惜地摇摇头,将欢快的小鸡赶到其他地方。后来,奶奶从山中摘来尖刺的杉木枝叶,重新围好补种的瓜苗。

一窝小鸡差不多二十多只,但真正能够长在的,大约只有一半。奶奶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它们。她每次从自己的菜园中干活回家,放下农具,便端着量米筒站在门前,高声呼唤着小鸡。小鸡围拢而来,奶奶将忙着清点它们的数目。后山的灌木丛中的黄鼠狼,山头的老鹰,甚至是村中贪嘴的大黄狗、老黑猫都会偷吃天真稚嫩的小鸡。

发现少了小鸡,奶奶有些不安,她抱着一丝希望,像老母鸡般咯咯地叫喊着,屋前屋后寻找。单独的小鸡的生还机会是很小的,奶奶没有找到小鸡,她惆怅着,孤单地返回。

                二、

一个月后,草长莺飞,满山的杜鹃花开放。晒谷场旁边的瓜苗伸长嫩绿的藤蔓,攀附着疯长的野草向前生长。小鸡换了毛色,羽翼日益丰满,我们可以分得清公母。它们将瓜苗边茵茵的绿草地,当作自己最佳的活动场所,在草丛中钻进钻出。

春日落山,阳光变得稀薄,奶奶引导这些小鸡告别暖暖的鸡笼,进入由砖头垒成的鸡埘中,与大鸡合住。这时,奶奶的鸡埘中又住满了鸡群。在那个少肉的年代,奶奶又可以满足我们的食欲。

慢慢地,小公鸡长出浅浅的鸡冠,他们吃饱了便相互打闹。小母鸡则越来越像她们的母亲,变得端庄文静。

暮春时节,南瓜花如高脚酒杯般在肥大叶片间一朵朵绽放,李树上缀满了青涩的果子。小公鸡开始有不良的念头,总是跃跃跃欲试。奶奶早已让家顺大伯给河对面的阉鸡匠捎了口信。不久,阿黑背着小箱子来了,他用尖利的小刀将小公鸡的想法改变,让小公鸡专心长肉,杀出来可以盛两大碗。

小母鸡则会在阳光明媚的某一天,躲在鸡埘边的鸡窝里,产下了一枚带着血丝的小蛋。产完后,她们会惊喜地沿着屋子一路叫喊,屋前屋后忙碌的奶奶听到了,她会以毫不犹豫在撒下一大把稻谷,以犒劳产下第一枚的小母鸡。

                三、

然而,这群鸡此后的日子并非一帆风顺。四、五月份,村庄有时会闹鸡瘟。这群鸡中间或一两只会变得样子呆呆的,屙出淡淡的清水。奶奶焦急地到菜园边割一种像韭菜的野草,平铺在清扫干净的鸡埘里。这种土方法其实收效甚微。但在这个山林莽莽、交通不便的村庄,奶奶能做也只有这些。

第二天微雨的清晨,奶奶在打开鸡埘门时,还是失望地发现了几只鸡僵硬地躺在里面,没有一丝生机。

奶奶的眼中酿了一汪泪水,她拎着僵硬的鸡,扛着锄头,到屋前的李树下,将鸡深深地埋入地里。她叹息着,回到空寂的家中。

吃过中饭,隔壁的大奶奶沿着滴雨的屋檐来了。昏暗的房中,奶奶手中忙着剥开老了的四季豆,将其中红色的种子留作来年的种子。满是老茧的手虽然忙碌着,但心中仍想着那些可怜的鸡。看到大奶奶走来,她停下手中的活,向大奶奶讲道:“多可惜啊,有一只昨天还下了一个蛋,今天就死了。”

没有子女,不劳动的大奶奶毫不客气地说:“见你忙上忙下,到头反到感到伤心。”

奶奶有些失望,她与大奶奶没有共同话语。于是,她低下头,将干燥的豆荚窸窣作响地剥开,里面躺着四五粒红色的种子。

大奶奶知趣地谈起了天气,奶奶在一旁不时地搭中几句。在有些霉味的房屋中,渐渐有一些快活的分子飘荡。

天色渐渐昏暗,奶奶记起自己的鸡,她让大奶奶再坐一会,自己则起身,迈着小脚到屋前喂鸡。剩下的十多只早早在房前空地上等待奶奶撒下稻谷的那一刻。

鸡群热闹了。坐在房中的大奶奶听到外面热闹的声响,不禁也走了出来。她见奶奶和蔼可亲地跟鸡说着话,心中似乎有一些失落,向奶奶告别,沿着屋檐返回寂静的房里,身边仍不时传来鸡吃食的欢快声。

 

在鸡群的簇拥中,奶奶似乎永远不会停下手中活,永远不会老。

不养鸡的大奶奶虽比奶奶年轻,却早早地归依山林。棺棂前供奉的那个大公鸡也是奶奶养大的,它是奶奶送给这个孤独的老朋友的最后一件礼物。

为了养活这些鸡,每个秋天,奶奶总会在稻谷丰收的某几个清晨,背起背篓,到结满露珠的田野拾稻穗。

如今,面对茫茫的田野,我不知再到何处寻找她的身影。

南湖文学
文学总顾问:吴顺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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