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新永理发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5-10 14:56:27



理发


作者|魏新永    编辑|婉清扬


      要去烫发的事,我没有告诉母亲。知道她不会赞成,她一直说华子的头成了鸡窝,年青人理个短发,多清爽啊,何必花冤枉钱烫个鸡窝,不伦不类的,像流氓一样。我在一边听着,不接话,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过母亲这关。

      母亲老古董,不理解我的心思,村里的孩子大部分都烫了,并且还烫的大花,我从心眼里觉得很潇洒,骑上大链盒,穿上朋友送我的新军服,脚蹬火箭头皮鞋,河堤上一过,多神气啊。何况我还在谈对象呢。我这装扮,在她眼里肯定一亮,与城里人一样。

      我找到华子,让他陪我一起进城烫头,华子狐疑般看我一眼:“你娘让你烫吗?”我犹豫一下说:“不管了,我烫了,她不能给我绞掉。”华子大笑起来:“你这是先斩后奏啊。”我推出自行车,找块干布,把自行车擦得锃亮。华子问我:“骑一辆,还是骑两辆?”我嫌他废话多,不耐烦摆摆手:“两辆,说不定还能碰上对象呢。”他说我净想美事。




 

      来到城里,我的眼睛撇开纷乱人群,不去欣赏百态人脸,只顾寻找发廊。大街上有很多发廊,门口摆着破音箱,翻来复去播放着《小芳》。我也随着哼起来,华子骑到我旁边打趣:“你的小芳在纸厂上班呢。”我不理他只顾哼歌。转过了半条街,也没找到合适的,就停下来,把腿骑在车杠上,华子跟过来问我:“你到底在哪儿烫啊。”我掏出过滤嘴,给他一支,点上,吐了一个烟圈:“我也不知道哪儿烫得好,温州发廊,广州发廊,不是咱去的地儿,看看那妖里古怪的样子,说不定就被宰。”华子笑了:“被妞摸着才爽呢,那鼓鼓胸顶着头多舒服啊。”我嗔住脸:“八成你去过,不然你不会知道这些,好,我给你对象说,看她咋修理你。”华子吓得脸变了色:“别胡说,别胡说,我真没去过,只是听说。”我不再吓他,问他在哪儿烫的,他告诉我在和平发廊烫的,本地人,夫妇两个开的。

      和平发廊位于县剧院对面胡同口,毗邻居民区,门面不大,一间小房子。进屋,女老板忙招呼我们,男老板给一个男人理平头。我俩没说话,坐在连椅上等待,屋内墙壁,用石灰水刷白,贴几张印着各种发型的画,我寻视烫发的花型,哪种适合我,哪种不适合我。女老板走过来,问谁理发,华子指一下我,她说先洗头,我看一下华子,站起来跟随她去洗头的地方,一间用布帘隔开的小屋,里面有个小蜂窝煤炉,火苗无力舔着铝壶底,铝壶嘴冒着热气,灰白瓷洗头池挨着墙,墙上挂个白铁水桶,水桶下搭着羊肚子手巾。女老板让我先坐在洗头池边的方木凳上,她掂起铝壶把热水倒进白铁桶里,又把铝壶加满水,放在煤炉上继续烧,回头,她往白铁桶里加了凉水,用手搅动几下。她拿起手巾围在我脖子里,并使劲塞塞,我把头伸进洗头池里,一股热热的水流在我头上。她问我烫不烫,我说不烫。她不再搭讪,从大盒子里挖出一点洗头膏抹我头上,使劲抓揉,痒痒的,麻酥。比我在别地理发好多,别地洗头,都是用塑料刷子搓,与褪猪毛般。

      洗完头,她用毛巾擦干,走出洗头地,男老板也把那个男人的平头理好了。他用鸡毛掸子打扫干净椅子上的碎发,让我坐下,我与他都显示在墙上的镜子里,镜子下摆几样简单理发工具,我看着镜子,他给我围上白棉布罩衣,脖子里塞上毛巾,省得发渣落进脖子里发痒。完毕,他问我理啥发型,我说烫发。我的话音刚落,他老婆接话,说我刚才不是说不烫吗。我怔一下,才明白洗头时候不是问我水烫不烫。我忙纠正,说烫发,你看看我烫啥发型合适。他看我一下脸型,说我瘦长脸,烫个大花吧,烫完剪剪,好看。我点点头,让他看着办。他从镜子下小木柜里拿出一盒药膏,挖出一些,黑黑的,如膏药般,涂在梳子上,从前往后梳头,梳几下,又涂上些,又梳,我觉得凉丝丝的,舒服。          

      涂完药膏,他从小竹筐里拿出很多小夹子,小狼牙棒,开始边卷边夹,我不说话,一直在镜子里看他的动作,看到我的头被他摆弄的真像鸡窝,我想笑,没敢笑出来,我努力绷住脸。小夹子,小狼牙棒布满我的头,我也不知道到底出来是啥模样,倘若不好看,我就理成光头。



 

      完毕,他让我离开座位,坐在连椅上,华子说我,一会就舒服了,我不解,烫发有啥舒服的。女老板从墙角掂来一个头罩,如打吊针的架子般,能升能落。她把头罩升到合适的位置,放好,在我头上蒙上湿毛巾,围严实,把头罩罩在我头上,剩下半边脸可以呼吸。我任意他摆弄,一直想像着结果。她罩好后, 通上了电源。她怕我寂寞,递给我一本电影画报,我从罩衣里伸出手捧着,翻看电影明星的靓影。

       通电不久,头逐渐发热,一股死孩子般气味钻入鼻孔,我极力闭住呼吸,用画报闪几下,驱散这难闻的气味。河堤上草丛里,经常有人扔死孩子,被褥包着,也不用土掩埋,尸味散出,才被村人发现,扭头回家,骂扔孩子的没良心,进家拿起铁锨,草草埋掉。据说都是女婴,计划生育紧,严禁生二胎,头胎孩子出生后,看到是女婴扔掉,心更狠的人,女婴生下来就放水里溺死。

      我的头皮被热气蒸得发紧,如手拽住般。我死撑着,不敢问啥原因,怕他们说我土包子。女老板看我难受的样子,走过来让我再坚持会,几分钟就好了。我苦笑一下,说没事,华子一直对着我奸诈地笑,我才明白他说的所谓舒服。

       终于时间到了,女老板拔下电源,掀开头罩,我的头如刚出锅的馒头,热气一缕缕散开,我深深呼吸一下,臭味逐渐淡下来。我如解脱了枷锁般的自由。她没有解开我头上的毛巾,让我等待,药效完全起作用后,才能冲洗,修剪。一会,我有了尿意,偷偷告诉给华子,华子站起来问男老板附近有没有厕所,男老板说都在剧院里方便。华子拉起我往外走,我挣脱他的手,他问我怎么不去,我说头上缠着毛巾,算啥,难看死了。我问男老板能去掉吗,他慢条斯理地说,不能,现在去掉等于白搭。他让我憋会。我实在憋不下去,又不好意思声张,拉起华子出门。观察一圈,巷子口边有个角落,行人少,我让华子看着人,跑到角落就拉裤子,刚尿一半,从巷子口走出个老太太,恰好看到我在方便,破口大骂,骂我没教养,年纪轻轻的不学好。我吓得尿不去,赶忙提上裤子,脸如巴掌扇下,热,涨。

      我灰溜溜回到发廊,华子早吓得跑进去了,做错了事,我不敢说话,焦急等待头上的毛巾解去,真后悔来烫发,恨不得抓下毛巾就走,又可怜钱,头发弄成这样肯定付钱,不然,门都出不去。男老板停止与华子胡侃,走到我跟前扯下毛巾,让我到洗头池洗头,我麻木了,傀儡般任他侍弄。

       吹风机歇了嘴巴,不再呼呼吐热气。我从迷糊中醒来,镜子里呈现一个不同的我,头如顶个鸟窝,乱蓬蓬,找不到烫发的潇洒。我用手压压,不下去,索性不管了,掏出钱递给女老板,喊上华子回家。


 

      回到家里,我怕母亲发现,找了帽子戴上。母亲纳闷,问我:“为啥戴帽子?”我支吾,不敢正面回答,她一把抓下我的帽子,看我烫发了,骂我不学好,啥都不学,非要学流氓。我顶嘴,母亲更生气,抓起木棍要敲我,我夺下木棍扔在院子里,母亲气哭了,我转身要出院门。母亲哭着说了狠话,你不把头发理掉,别进家门。

       最终,我没有进城去理发,跑到村东找游乡理发师刮了光头。此后,不再提烫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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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新永:笔名,阳夏,河南太康县人,现居新疆昌吉市。爱好文字,曾在(奔流)(牡丹)等杂志,报刊发表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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