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剪鬃鬃,头发剪成水葱葱(二)

二月二，剪鬃鬃，头发剪成水葱葱（二）

对于小孩子们来说，二月二的意义则有三重。

第一重，二月二一过，小学校就要开学，没有笼头的小马驹们，又要被关进教室里活受洋罪，不能满梁满洼地野刮，可心难过的伤咧哇！

第二重，就是剃头这个大事，孩子们也是怀着一千个不愿意滴!

从早晨开始，男孩子们就打定主意要绝食，采用这种非暴力的态度来对抗家长的关心。

孩子们直着满是黑痂的瘦脖颈，直着满是头屑的后腰窝，直着满是虮子虱子的小脑瓜，躲在漆黑的墙仡佬，说不出来就不出来!

千祷告，万祷告，总算把孩子们从墙仡佬里拽出来啦，可他们满脸的阴云还是不散，恼悻悻地跟在大人屁股后头，一言不发一声不吭。

隔壁的剃头匠老王，此时营生正红火，看看大人，指指小孩，说一句:“洗!”

抠了黑痂，洗了头屑，烫了虮子虱子，等洗完三盆黑水，大人才把小孩勉强洗出个人样样来……

排上队，老王把依旧锋利的剃刀，在油光水滑的皮带上使劲一擦，再迎着阳婆一晃，刀走龙蛇，行云流水般地在孩子们的头上忙碌起来。

一颗青皮西瓜就这样顺利诞生啦！

活计一完，照例，老王还会用他满是旱烟味的嘴巴，在孩子们脸上、脖子、头上噗噗地吹几口。

然后，他还会使劲摸着孩子们新头上的茶壶盖盖，再念上那几句亘古不变的咒语:“二月二，剪鬃鬃，头发剪成水葱葱”，像是对小孩的安慰，也像是对自己手艺的赞美。

这个鬃鬃，就是我们常说的马鬃，就是留在小孩脑门囟上那一撮头发，剪鬃鬃就是把这一撮头发剪成茶壶盖盖的样子，以应人们龙抬头的吉利心理。

因为剪了的这鬃鬃小巧玲珑，像极了小狗的耳朵，所以我们也把这鬃鬃叫做“狗耳耳”，这是当时非常调皮惹亲的一种潮流发型。

师傅手艺娴熟，三五分钟就可以搞定一笔买卖。

这样一天下来，老王的剃头挑子，就会有一笔可观的收入。

两颗小孩两毛，一颗大人三毛，父亲在一旁念叨，一共五毛，一共五毛……

老王笑笑说，大哥，咱都是属鸡的，刨一爪子吃一口，难着咧！钱先不用急着给，我家的墙头又被雨淋坏了，烦你给我打几十个土擊哇，你有空替我把它补一补，顶喽哇……

老王知道，父亲有一手打擊的好手艺。他免费给我们理发，父亲免费给他打擊，互惠互利，这才是手艺人的交情!老王叔，够意思!

剃了头，感觉怎么样？不知道是难受还是好活，说不清!

总的感觉是，脖子以上是一个崭新陌生的我，脖子以下是一个熟悉陈旧的我，完全不同的两套系统生硬组合在一起，咱岚县有句话，圪褙人的，恰到好处地说出了此时的心情!

摸一模自己的胸膛，心还不是跳的像刚才那么厉害，于是一狠心，在地上抓一把黄土把手、脸、头继续弄脏，我还是我，没有太大的改变，这可就歇心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