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3562》第十二章 战国(上)
谈判，是一种怎样的存在？是双方互相没法吃掉对方，而不得已才有的互相妥协，又或者是兵临城下，一方咄咄逼人，提出无礼条件，另一方忍辱无奈，一退再退？对于谢无暇来说，情况显然是后者。虽然不知名的势力帮助华夏帝国方面挡住了外星人这一次的猛烈攻势，但是外星人下一波的反扑想来已经在酝酿之中了，而帮助过谢无暇他们的神秘力量出击一次以后又很快湮没在了宇宙的虚空之中，再没有任何联系。
谈判，怎么谈？拿什么谈？最多作出多大的妥协？外星人最想要的是什么？这都要在考虑之中。不过首先要确定的是，怎么能知道这场谈判不是假意，不是利用谈判的时间对华夏的后方进行包抄。除了这个让人头疼的以外，黄主席上任伊始，地球上的环境又错综复杂，她真正能掌控的资源是非常有限的，除此以外，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再加大兵压境，她能拿出的筹码又能有多少呢？更何况，虽说军队仍然紧密的在谢无暇治下，可这一群来自未来的人们是最大的变数。倘若真如他们所言的历史，谢指挥官横扫千军，保人类一方安宁倒好，若是，若是，若是再生波澜，结果已已不敢再想。他们的来到，究竟是历史的必然，是一个契合完整的圆环的组成部分，还是说历史已被改变，变数陡然而至。无论如何，那群人口中所描述的她曾力挽狂澜，现在的她也是处在危机万分的情况下，其实这两个时空、这二种情况对她来说都没什么不同，最终决战的结果出来之前，于她而言一切都是紧张的未知数。
不过现在，首要任务是组织进行这场谈判。
一个上尉小步跑了进来，立定，立正，而后敬礼道：“报告长官，外星人来讯，要求在柯伊伯带内侧的征服者号飞船上进行谈判，时间为120分钟之后。外星人方面要求我们队伍人数不能超过20人，且来参加谈判，不能携带武器。另外，他们要求一个名叫李星林的人必须前来，具体原因对方未告知。报告完毕。”
“哦？那我若是不肯呢？还有那个李星林，又是何方神圣，能让那群外星人投来特别的关注？”谢无暇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会儿下巴，沉吟半晌，“罢了，毕竟我们目前的情况并不乐观，除此以外再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了，喏，来自未来的人们，你们有谁要去参加谈判么？加上李星林，我一共会带8个人，话不多说，你们赶紧决定！”
来自未来的朋友们经过简短的讨论，也很快确定了人选：作为未来的银河联盟的军官却一直没有用武之地的则本、有一腔实践热情的古月昊和孔祥月以及被他们生拉硬拽过来的王闻道、风一样的男子——疾风武士潘疾风、横冲直撞的顾伯涅、一直不太多言语的察绛、战斗力惊人的大姐头武月，以及，被外星人投以特别关注的李星林。
不多时，众人换上防护服，进入飞船携带的微型宇宙飞船中。
说得好听一些，舱中的人们各有心事，说得不好听，这群来自不同时空，有着天高地迥的经历的亡命者们各怀鬼胎。有的人斜欹在舷窗边，一言不发；有人正襟危坐，视线凝聚于虚空；也有的是两个人交头接耳，叽叽喳喳。空气在这样的环境中渐渐凝固。
120分钟以后，外星人的飞船上。
从天花板到地板都是纯白色的，舱室被一张长达七八米的黑色桌子分为两半，桌子的一边是以谢无暇为首，坐正中间的人类；另一边是皮肤紫色，头部无毛，且面部长满扭动触须的外星人，可以看出地位最高的是坐正中的触须上年轮最多的那位，姑且可以称之为外星长者。
“原来外星人真这样长触须啊”，顾伯涅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下，扭过头攀着潘疾风的耳朵，“涨知识了涨知识了。”
潘疾风却明显没他这么好奇心旺盛。他头也不回，瞟了顾伯涅一眼，示意他大敌当前，请保持安静。
外星人类似首领的人物发话了，它的发声器官是在姑且称之为头部的顶端，声音刺啦刺啦，尖锐到让人想捂耳朵。它们的语言经过人工智能的处理和翻译，再通过微型话筒被传到人类们的耳中：“我们不是来谈条件的，我们是来下命令的。至目前为止，谢无暇你的武装已经脆弱得不堪一击了，而你们的人工智能小五也已经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了，就这么说吧，即使我们不和你们谈判，直接出兵，想来以你们的实力也坚持不了多久。”
“岂有此理！”暴脾气的武月按捺不住站了起来，“你们欺人太甚！我们就这么没实力？！”
“看来这位，怎么称呼呢，女士很相信自己的实力啊”，外星首领的触须先是伸懒腰一般地拉长，随即又可笑地团成一团，发笑似的抖动：“势不如人，你们可就不能任着自己的想法胡来了啊。”武月随即惊恐地发现自己被一只无形的手所压迫，动弹不得，被按回了浮空长椅上。
“时间紧迫，那我们继续，如你们可见，”外星人们背后的空间出现了精致的全息投影，而投影的主体是——地球，外星首领伸长触须，摆弄旋转着浮空中的地球。蔚蓝色的海洋、浅黄色的沙漠、深绿色的热带雨林都是如此真实，“我来拨一拨转一转你们的大本营，又或者形象一点，是你们的家，我建议你们多看两眼，毕竟这有可能是最后一次了。鉴于目前小五已被我们完全控制，你们的新主席又是个没能力的，我完全可以在二十分钟之内操控小五，让她启动核弹，摧毁你们人类文明的起源，你们的大本营，当然更是你们的精神象征喽。”
谢无暇清了清嗓子，直视对面一排外星生物：“诚然地球于我们而言有一定意义，可你就算炸了地球，我的武装力量还在，人类不会缺少栖息之所，你也没有更多的能拿来威胁我们的东西了。”
“不，谢将军。你这是激将法，想让我暴露底线，可我手里掌握的可不止这些，想想吧，小五在我们手上，你们所有的兵力、所有的布置，对于我们而言几乎是透明的，你们不可能赢过我们的。”
“所以晏梓郁，真的与你们合作了？”这厢交涉的时候，察绛脑海中的前因后果渐渐明晰——小五的绝大部分权限都在银联前主席晏梓瑜的手上，结合在茶星发生的事情，结论很明显。她抿紧嘴唇了，抓住膝盖。仇恨，刻骨的仇恨席卷全身。
“我就是被欺凌的被侮辱的存在，是活该吗？只因为实力不足，只因为时运不齐。弱者被践踏时，脑海里常常有你这么伤害我，是因为你感受不到我有多么深的仇恨。然而真的是这样吗？具有压倒性实力的人是自负的，他们几时会在乎弱者的想法？毕竟人心最不值钱。”晏梓郁张狂的表情刀割一样戳进察绛的心里，茶星绿色的原野、家人采茶时的一蓑烟雨、围成一圈家家酒的弟弟妹妹们……本来，本来这些都还可以在的啊！而这一切在新的时空再次毁灭，又和全身漆黑的前任银联主席联系在一起。她焉能不恨？
外星首领还在发出怪异的声音，毫不在意她异样又焦灼的表情。
“这个问题我拒绝回答。我就不拉扯废话了，要求有以下两项：
“第一条，李星林出任银河联盟新主席”，对面众人开始出现嘘声，不过外星首领并没有停下，“第二条，谢无暇保持银河联盟军队司令的职务，一切待遇维持原样，跟随她的诸位将官享受特殊津贴，拒绝的话谢无暇可以安然无恙地回去，不过她的下属就得劳烦在我的飞船上从肉体上被消灭了。”
众人有些傻了眼，按理说来外星人的目标就是地球的资源，首要摧毁打击的目标是谢无暇，但此条件一提出，谢无暇的身份就变得非常尴尬。如果她拒绝，十几年来与她出生入死的的几位亲信战士会受到危险，但若是她同意，这背叛人类的骂名，她怎负担得起？“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军人的信仰她相信她和她的诸位袍泽都是有的，但若是成就了她抵抗到底的美名，又逃不脱那句“一将功成万骨枯”。
当然关于李星林那条要求就更不可思议了。听着对方谈判的内容，每个人心里都明镜似的。李星林？，何至于挑出一个厨子？想想在座的华夏的传承人，哪个不是身怀绝技？哪个不是胸有大志？哪个不是几十年的磨砺一步一步走到现在，未曾身死，就会斗争的能人？
讨不讨厌外星人？当然讨厌，紫色的触须着实恶心，但即使是恶心的生物口中吐出的对任何人的赞许或者褒贬，都足以像针一样扎进人心。
但谢无暇很快稳定住了自己，字字清楚，慢条斯理：“我知道你说这些话的用意何在，谈判桌上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反间计自古地球人就用，自古就灵，事实也证明了，如果对方强有力，足够团结，再阴诡的反间计却又能奈何？我谢无暇，以一介女流之辈，在复杂的环境下一步一步爬到如今的位置，我的将士们跟随我这些年，银河系这些年的和平是如何来的？星际海盗又是如何被一次一次击退的，想必你心里是有数的啊。”
“谢将军，可不要想转移话题啊，反间计自古就用，从来都灵，靠的可不是欺骗，为什么曾经如此亲密的人们能被策反呢？我们这些施计的人只不过是把血淋淋的现实翻出来给你们看，让你们自己做决定啊。恋人和朋友之间往往充斥着欺骗猜忌，只有你面前的敌人，才是最明晰利害关系的呀。”外星首领步步紧逼，额头正中的那只眼睛也盈盈充满了阴诡的笑。“父母护你爱你，是为了让你活下去，繁衍后代，好延续他们的基因；爱人敬你亲你，情欲和繁衍的渴望又各占几何？再大些，国家，再大些，银河联盟，银河联盟养你，教育你，承诺给你美好的未来，还不是为了你哪一天替她出生入死呢。我在这里话说得是有些多了，我残忍而真实的给你们撕下了最后一层遮羞布，睁开眼睛吧！这次谈判不是为了获取你们的什么利益，我们只是在共图大事啊。同为宇宙里的生物，我们都挣不脱生物最肮脏可鄙的宿命，那么就让我们共舞，抓住眼前的利益吧！”
人类的坐席上一片静默。
良久，顾伯涅抬头，视线穿过些微散乱的金发：“那这么说来，我们若是与你合作，就能得到一些好处喽。”
“当然如此，可不仅仅是好处，说句不好听的，这可是你现在的唯一生机啊。我有略微了解过，你以前可是个星际拓荒者，走私一类的违法事情可没少做过吧，那么对待你这种有过污点的，而且曾被我们这些外星生物拉拢过的人，银河联盟如果抓到你，又会怎么做呢？”
又会，怎么做呢？
仔细想想，人类里，有生活于灰色地带的军火贩子，有丧失了目标的银河联盟科考队员，有战乱中丧失了全部亲人的平凡女孩，也有沙场秋点兵的指挥官，当然，更有一个被外星人特别关注，，身份成谜的厨子。
稗官野史里的人往往是极端的，胜者王侯败者寇，或好或坏都是脱离了真实，掩饰不住的那句话其实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真到扯下遮羞布的那天，每个人都得自作打算。
谢无暇的一名下属发话了：“你巧言令色，一派胡言！我生是人类，死也是人类，谢长官曾救过我的命，有恩于我，我怎么会为了你说的什么利益放弃我的信仰、我的恩人？你既然提什么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我告诉你，我还学过——是故所欲有甚于生者，是故所恶有甚于死者，非独贤者有是心也，人皆有之，贤者能勿丧耳！你看来对我们地球的功课做得很扎实，不过可惜我心已决，愿意为了谢长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也确信谢长官能保卫我们人类世界！”
饶是谢无暇念过无数遍誓词，指导过无数场战役，这番话确实说进了她心坎里。
过了几秒，其他的将领也一致大声宣誓：“我们服从谢长官的任何决定！”
外星首领略微有点诧异道：“那好，那就放谢无暇走，她的下属们，等她安全回去之后再动手吧。”
两名外星士兵走到谢无暇身后：“谢将军，请。”
谢无暇一言不发，看来她默认了将要作出的选择。
谢无暇无疑是个非常好看的女人，高挑身材，中等长度的纯黑色直发，眼角微微上翘，勾勒出了凌厉简洁之感，就连将军的正统至极的制服，腰部微微收束，在她身上都别有一番风姿。不可否认，军队里的成员基本都是男性，这样的一位女上司，更何况是美丽的女上司，都不免会让人肖想。可十几年来，谢无暇却始终保持军令如山的状态，一丝不苟，毫无差错。美人固然美，却让人望而生畏，下属们大多有成家，但心里总还是有一抹黑发的剪影。
谢无暇常年冰霜般的嘴唇甚至有了一抹血色，眼神倏而转为柔和。离开大厅前，她低头回望自己的部下们，眼神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有些湿润。“诸君，珍重。”
立正，行军礼，而后猝然转身，大步走出，再没回头。
“十几年了啊，怎么，突然就，像个小女孩了呢。”一名部下在心里轻轻地对自己说。
三十分钟以后，绿光闪烁——谢无暇来讯：“已安全抵达。”
同一瞬间，七名将士不约而同站了起来，上船前就被解除武装的他们竟然徒手撕开腕部的血肉，各自抽出一把特殊材质的枪，对外星人开始扫射！
外星人中负责打扫和维持秩序的几个被击中，倒在地板上。但更多的反应还是非常迅速的，它们举起武器开始回击。而外星人的首领却好像早有准备，因为它身体外部似乎早有一层防护，任何攻击对它来说都无济于事。
它和它的几个助手绕过桌子，在枪林弹雨中把人类这边除谢无暇下属以外的人拉出已是一片混乱的大厅，进入侧边一个和外星人皮肤一样是黏腻紫色的房间。
这首领还在继续说话，翻译器仍在运行：“既然谢将军这边解决了，就该轮到你们作出决定了。”
“首先，尊敬的李星林先生，虽然我们此前未曾谋面，但请容许我称呼您为我的朋友。”
“你既然对我投来特别的关注，我想你是不是知道一些关于我的什么事情？”李星林微微扬起下巴。
“那自然是的”，外星首领挂着笑意，“今天，我诚挚希望您能与我们合作，担任银河联盟主席的职务。至于原因，就你所知的方面，你只知道自己生于厨师世家。但我今天要告诉你一些不为人知的过去，请，李星林先生。”
“请。”
他们两个继续向前走，穿过一条长长的黑色长廊，左拐，是一个墨绿色有如海水环绕的舱室，舱室里布置看来是比较随性的，琼脂一样的座椅两把，斜斜摆放在象牙白色的桌子前。看来这儿很可能是这个外星首领的私人空间。李星林不禁有些狐疑，甚至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在光滑地板上的倒影——“我还是我啊”，他看着自己，栗色短发，削尖下巴，一袭灰衣略微有点暗淡，眼神倒是一如既往的清亮。
落座，外星首领进行自我介绍，“我叫Decapoda，翻译成人类语言的意思是“坚硬的海鞘”，如你所见，我们的长相类似于地球上的软体动物门、头足纲、十腕目生物，我们拥有超长的寿命，换算为地球时间，可以活到你们的三百多岁，然而在我们的星球上，我们是两栖动物，这就意味着我们对水质和空气的要求都是非常高的，在漫长的生命周期里，繁殖的频率大大降低。四百年前，我们的种族遇到了前所未有的生存危机，我们有高度进化的神经系统，但生殖系统却极度不完善。双壳纲23333年，即你们的公元3160年，一个地位举足轻重的海底工厂发生泄漏，泄漏的物质对我们的生殖系统具有巨大的毒性。两百年的时间内，我们没有新生命的产生。直到你的祖先出现。”
“我的祖先？他们就是普普通通的厨子吧。”
“哦？果真如此吗？你们人类的发展历史上，有很多辉煌一时又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失传的东西。缝纫、纸质书、汽车、飞机，你打小生活在太空中，可曾有见过这些东西？烹饪也是如此啊，理论上说在人类社会是已经绝迹了的，注射营养液，食用营养膏，既干净卫生，又快捷方便，免去了多少星际旅行中的麻烦，可是你们如果只是和古代的厨师一样，何德何能世代单传？”
“那么，你的意思是，我的祖先们不是普通的厨子，而他们和你们……”
“正是，请容我讲完这个故事，你的祖先的真实身份是生物学家呀，他们为什么要当厨子呢？这只是来掩饰自己的真实行动。当然这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他们名义上是采集各种食材，实际上是获取各种生物资源。他们的飞船就是一个巨大的生物宝库，里面储存着几乎涵盖整个银河系的的生物的碱基序列、蛋白质样本、糖类，所以当两百年前，一次意外出现，你父亲的父亲——星源迫不得已迫降到我们的星球上。在得知我们处于断种的绝境中时，他用他来自于外太空的标本库，成功合成了目的基因，导入了我的基因组中，我们也因而获得了存活下去的希望——两百年来，我们的种族第一次迎来了新生命，而我的孩子，就是那个新生命。我和我的孩子们的血脉里有很大一部分是你的祖父星源赋予我的，所以我首先要对你表达谢意。”
“这些我都丝毫不知情啊！我甚至不是这个时空的存在，我是从未来，因为一场意外穿越而来的，如果你真的要找的话，也应该找这个时空里的我的父亲母亲啊。”
“你的记忆发生混乱了吧，你今年是34岁，而你的父母早已经不在人世，这一代的李家后人就是你。”
“等一等，你所叙述的一切和我记忆中的有很大的冲突，我打小生在太空中是没错，家里确实世代是厨子，但幼时母亲就告诉我，要本分做一个厨子，要把厨艺日臻完善。我想烹饪这一门的存在不能看的太功利化，不然艺术为什么还没有凋亡？因为烹饪乃是人生存最基本的一门艺术啊。你对我表达感激，但请原谅我怀疑你对我尊重和和颜悦色的动机是否出于真心。再挑明了说，今年是公元3562年，我出生于公元3564年，这个时空的我还是不存在的，你们为什么不去找我的父母？”
“假如你是穿越而来的，那么一切都容易解释了——仔细想想看，你的记忆中是不是存在十几年的空白？我了解你的过去，甚至更甚于你。在你出生的前两年，晏子瑜，那个银联主席，已经开始实施了他的永生计划，而他所要找的计划的实践人，就是你的父母。你父母当时是不愿配合他的计划的，在那几年里，他们在银河系中游荡，生下了你。但是在你七岁的时候，你们的飞船在一次交火中被击中，你的父母都受了重伤，他们仓皇之下把你放入太空舱中，让你的身体自然地生长发育，又伪造了一段记忆来覆盖你之前所经历的一切，而后他们拒绝与晏子瑜合作，最终选择了，于是你就一直在宇宙空间里漂浮。你以为你能思考宇宙、思考世界、热爱诗和艺术是出于你的天性？当然不是，你的记忆被篡改过。你再努力回忆一下小时候的事情，是不是苍白浅淡得仅仅只有文字，那正是因为那一段记忆都是不真实的啊。是你的父母不愿让你背负这样的天才和宿命才这样做的呀。但他们唯一不愿让你忘记的一点是——你是个厨子。抛却所有的勾心斗角，忘掉一切最黑暗的欲望，只剩下艺术与美味。但毕竟他们想的太美好了，黑暗的宇宙中哪里来的闲情逸致让你追求烹饪这样紧贴感官的存在？我最初的想法是寻找并打捞到还沉睡在宇宙中的你，不过现在看来事情容易多了，有人在未来的时空已经发现并唤醒了你，现在的你是作为一个独立健全，有成熟思想的个体存在的。”
“我还是不明白，即使我的祖先曾经有恩于你们，你为什么一定要找到我，拉我去做什么银河联盟的主席呢？晏子瑜与我有血海深仇，我也不愿和他坐同一个位置，再者，我父母希望让我平安长大，。我是个诗人好嘛，我真的不想接受你的要求，有时候知道真相反而会让我不知所措。如果你是真的感谢我们，为什么在我父母落难时没有出手相救？为什么不随便找一个其他人来做什么银联主席？”
“星林”，外星首领对李星林的称呼突然发生改变，亲切得让他有些不适应，“你祖父星源对我们族群进行基因改造时，插入的一大部分，就是他自己的基因。这就意味着，你是人类族群里，和我们血脉最为相近的个体啊。我知道你在这世上没有亲人，无依无靠，那么我们才是最值得你相近的人啊。又况且我还很清楚的记得星源在帮助我的时候曾经说过，人类的银河联盟，看似风平浪静，却不知有多少人伺机而动，妄图从这个稳定的表象中攫取更大的利益，他是希望自己的李家后人能够力挽狂澜，做出一些事情的，而不是躲藏在宇宙中，把历史和秘密统统忘记。他说过：‘生物和生物究竟有什么本质区别，我们在无形之手的掌控下，一代代经历着自然选择，可这凭什么？凭我们是低等的生物吗？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能反抗呢？不去努力怎知道我不能建立新秩序呢？’，二百年了，言犹在耳，星林，你要记得，肮脏黑暗的是晏子瑜那个人，而不是银联主席这个位置，如若你不选择忘记，你既可以报仇雪恨，完成人类的开天辟地的大事，可也以在那个位置上思考哲学这样更高的事情，只有你抓住最高的权利，你才有机会不那么随波逐流，一览众山小，你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说完这些，外星人的神色又变得严肃起来：
“你们应该也是知道，我们与西蒙达成了合作关系。他给出的条件是要求我们消灭银河联盟，我们当然会做到，但如果我们的一切都被捏在他的手里，那到最后我们依旧会受制于他。所以，你也是我们的后手，比起刚才对你说的煽情话语，实际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你当上的银联主席当然不仅仅是个名号，部分实权我们是肯定会给你的。”
李星林听完后，盯着Decapoda的眼睛，一时找不出回话。他必须要承认的是，对方的话说进了他心坎里，更何况，更何况对方身体里还有与自己一脉相承的基因。他算什么？有血亲的故人之子？毋宁说这些外星生物是比自己所认识的人类更加了解自己的存在。
他的经历是假的，记忆是假的，甚至这个时空也这么不真实，现在一切从头来过，他难道就不能做出什么开天辟地的大事？难道，他就真的甘于做一个小角色，看着他人或环游宇宙，或改头换面。且不说他是伟大的生物学家星源的后代，有理由继承星源的遗志，更何况，更何况，更何况，他低头看了一下手腕，左手手腕处有一个很小的浅绿色刺青，更何况记忆里的那个人不知如今身在何处。
李星林，男，年龄：48，身高：181cm，体重：65kg，发色：栗色，瞳孔：灰色，血型：O，民族：华夏。
一个人可以用简短的几个数据衡量，高矮胖瘦，年龄几何，但一个人的命运却不能只考虑到个人的奋斗，也要考虑到历史的进程。李星林一个飞船上默不作声的厨子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会被推到历史的风口浪尖，去做自己未曾想过的事情。
深空依旧黑暗，这黑暗却仿佛被赋予了特殊的意味。
红尘千丈，个中勾勾连连，李星林在这个墨绿色的房间里，突然明晰地看到深不见底的未来，那是一个黑色的深渊，却有着女妖般的诱惑力，挥手向他示好——来呀，快来呀。
“所以，星林，你愿意吗？”Decapoda发问了。
“我愿意，”李星林双目凝视着对方，字字清楚地重复了一遍：“我愿意。”
生生不息，繁荣昌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