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获奖作品美空《暗时光里的吃食》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5-10 14:56:27

奖  状
美空同志的《暗时光里的吃食》荣获二零一六年美食主题散文大赛
二等奖
特发此状,以资鼓励。
暗时光里的吃食
1
壁蜂蜜

油菜花和蚕豆花一开,村子里突然就热闹了,每一堵墙都在阳光里快乐地嗡嗡响。墙是土墙,墙上有高高低低的小圆洞,每一个洞口都光溜溜。是壁蜂弄的。我们喊壁蜂阿咪虫虫。阿咪虫虫在土墙和旧木门前呜啦呜啦飞,争先恐后地钻洞。每一个小孩子手里都有两样东西:空的小药瓶,和一支牙签那么粗的细竹梢,竹梢多半是从旧的竹扫帚上撇来的,瓶子呢,是茶色的小玻璃瓶,原先是装的鸡吃的土霉素,瓶子盖,事先用洋钉钉了洞。

也不用看到阿咪虫虫钻进去,只管一个洞一个洞地掏,竹梢进去轻轻一拨,里面就嗯哩嗯哩叫,然后就有一个阿咪虫虫极不情愿地,拱着屁股退出来,当然在它屁股后面迎接它的,是那个茶色的玻璃瓶。瓶底有几朵菜花或者蚕豆花,可是阿咪虫虫不吃,它在瓶里呜啦呜啦团团飞,飞到浑身湿塌塌。

更多的时候阿咪虫虫从洞里一退出来,就迅速用两个指头掐住,让它的屁股正好抵在大拇指的指甲盖上,黑红的尾针徒劳地一伸一伸,那一头的嘴里,已经开始往外吐蜜。赶紧地,一摘,它的土黄色或者黑白相间的屁股就被摘了下来,顺手轻轻拎起来一个蜜囊,蜜囊裹住的,是一滴黄灿灿的蜜,马上被大张着的嘴笑眯眯接住了。手一松,没有了屁股的壁蜂,依然呜一下飞走了。

直到现在,有时候看到在路上跑着的卸掉了货斗的卡车,总觉得,它是一只仓惶惶没有了屁股的阿咪虫虫。

2
梧桐子

高田小学门前有两棵梧桐树,都要两个人合抱,才能抱得住。我爷说,小学原先是我们谢家的祠堂,叫怀贤堂。我懵懵懂懂想,是不是应该叫怀燕堂?土话说“燕”、“贤”,本来也不分的。梧桐树的青树干光滑滑的,老树皮一块一块裂开,有时候也会自己掉下来。阿星说梧桐树皮点着了可以驱蚊子,大家就一窝蜂地去撕树皮,当宝贝抢。不过后来,到底有没有点了驱蚊子,也不知道了。撕掉了老树皮的梧桐树更光滑了,爬上去的时候,就一点也不蹭肚皮。我爬在树顶上,我伏在梧桐树伸出来的桠叉上假装睡觉。假装睡着了,然后一睁开眼,多快活,一大树的绿叶子,一蓬一蓬的鹅黄花,还有一点点臭的香风,熊蜂在花里面呜啊呜啊叫。熊蜂,你不惹它就好啦,胖纸熊蜂在花里很笨地东转西转,拎好大两坨坨黄粉,它身上的黑毛黄毛,一根一根都闪光。梧桐树的花,黄得真温柔,小花落了,就像落一地的小米,还有点粘乎乎,那就捡一粒,用它的长花蕊粘在鼻尖上。

到了暑假里,梧桐树上一骨碌一骨碌都是荚果,像一挂挂的小船。梧桐子,就挂在船舷上。秋风吹一吹,梧桐子打皱了,小船变薄了,薄得纹理清晰脉络分明,后来就落下来。弯弯的月儿,小小的船,小小的船儿两头尖。中秋节差不多吧,我们用衣襟兜回家的梧桐子,炒熟了,又揣在了裤子口袋里。走几步,往嘴里丢两粒,干香,嘎嘣脆!

3
麦芽糖

镗、镗、镗!换糖佬佬的锣声从村口一来,小孩子们不管当时在做什么,全都把做着的事情丢下了。跑出去,一边跑一边喊:换糖佬佬,换糖佬佬!更多的小孩子听到了,都跑起来,跑去自家门角落头拿积存的破烂。换糖佬佬把担子在某一处停下来,不紧不慢打他的锣:镗、镗、镗!破布头烂棉絮唻~ 换糖吃!

眨眼的功夫,小孩子们从各个角落里冒出来,抓一把破布头的,拿两支牙膏皮的,举一大块白白猪脸骨的,最值钱是鸡黄皮,就是鸡内金。杀了鸡,整理内脏的时候,看妈妈把那个亮紫色荷包一样的鸡胗剪开,从里面往外一翻,再小心翼翼把鸡黄皮从胗上撕下来。鸡黄皮洗干净了,拿去平整整晾在窗台上,可是好半年,都集不齐两个。有时候,实在找不着可以换的,急得闷头团团转。路过鸡棚,顺手把鸡棚顶上的烂塑料撕了不大不小的一块来。

换糖佬佬都是瘦子,又黑、又瘦,还打绑腿。佬佬①嘛。他挑两个大苗篮,苗篮里面放破烂,苗篮上面,一块大圆木板上,白粗布包盖着好大一块的大糖饼。

换糖佬佬瞄一眼小孩子手里的破烂,一只手用一把黑铁小切刀在糖饼上一比划,按住了一顿,意思说:“这里!”,同时一把小黑锤子敲到刀背上,叮!糖就崩开了。小孩子说,饶一饶!小锤子就又叮,叮下来一小弧。小孩子说,再饶饶!换糖佬佬连声说,不好饶了不好饶了!一边说,一边再叮下来指甲盖那么大的一小片。

得了糖,不马上吃,跑到厨房里去拿一根筷子,我家的筷子是黑漆红头的。把糖在筷子头上绕一绕,绕成个球,不行就舔一舔,再捏一捏,成了。举着那个自制的棒棒糖,一边慢慢舔,一边满村子乱逛。

① 佬佬:对男子的蔑称。

4
牛奶

有一段时间,高田村里有好几家人家养奶牛。一个是细华家,一个是老猫家,还有陈巷也有一个不知道谁家。老猫有点邋遢的,他有时候扣子扣错位,有时候裤腿一只高一只低,自己还满不在乎,他本来是个走村串户的剃头匠。我当面喊他剃头叔叔,背后喊:“老猫!”,老猫听到,笑嘻嘻地也不生气。就是那样人。人家问他说,老猫!牛和老婆哪个好?老猫卜巴卜巴抽口烟,很满足地咧着嘴,烟灰掉下来老长,老猫说,当然牛嘛,奶奶大!接下来还神神秘秘,说怎么给奶牛搞人工受孕。

牛都像宝贝一样,不轻易给人看,所以我就一次也没看到过奶牛的样子,当然牛奶的味道,也是茫茫然。

有天早上妈妈端了一小缸盆的牛奶回来,她看上去好像有一点点豁出去的,坚定的模样,她说,倒也来吃吃牛奶看。一浅缸盆白牛奶,白得一晃一晃的。我伸手要去倒,妈妈说,先消毒。她把牛奶倒到烧饭的大铁锅里,塞了两个草把烧。牛奶嗤啦嗤啦烧开了,开了锅盖凉,面上结了老厚一个奶皮。可是真难喝,腥臊,寡淡,还有一股油烟味。

话说有一天,午后,细华家门前的砖场上围满了人。我扒到人堆里,看到细华的老婆,那个娇小好看的女人躺在地下的门板上,脸歪着,嘴角淌白沫。细华的娘,她的婆婆在一边地上捶胸顿足地哭,说,谁呀,是谁冤枉你了呀!边上的人嘀嘀咕咕说一些晦涩的话,说到了奶牛,还有说陈巷。  所以后来,养奶牛的,就只剩下了老猫一家。

5

我爷喜欢喝酒,没有菜也喝,如果有几粒花生米,或者一小包兰花豆,那就美得不得了。我拎着盐水瓶的空瓶子去合作社打酒,两提子的黄酒,琥珀色,看店家用木漏斗哗啦哗啦灌进去。我爷自己喝酒,也喜欢叫我喝酒,先是拿筷子头蘸了我舔,后来,就叫在他的碗里抿一口,再后来,我也拿个碗。八仙桌坐着够不到,就双膝跪在骨牌凳上。

说是有一年,爷去苏州做事,我记得坐在他肩上,跑着赶火车。下火车到了一个小客栈,点两个菜,吃一碗酒,苏州的卤汁豆腐干真甜,白纸盒子上面画一个虎丘塔。一个条桌子上,还有另外几个人,另外几个菜,是爷的朋友吧,我举筷子就戳下去。爷一惊,说唉!旁边人笑,说,吃、吃,不碍事,还把菜移过来。爷就和他们喝酒,我也喝,中间碰翻了半碗,爷后来逢人就说,说我那天喝了有二两,爷一说这事就很得意。

每年秋天割了稻子,新稻草收在了弄堂间,一弄堂都是稻草香。妈妈用木桶蒸糯米饭,蒸好了米饭,挖起来铲到缸盆里去,铲一层,撒一层酒药,最后纱布掩起来,盖上包了稻草的锅盖收到草捂子里,埋到弄堂间的新稻草最里面。我烧火,去弄堂间拔稻草把,去一回就耸鼻子闻一回,还钻到里面做个窠,听,可是总也听不到动静。

终于妈妈宣布,酒酿可以吃了。缸盆抱出来,很慎重地开开,米花上小泡泡哔剥哔剥,一鼻子都是清甜呀。每个人吃上一大碗,吃得头晕晕脸红红,是比黄酒还要好呀。我的堂妹,有一次偷吃酒酿,吃醉了,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睡在了弄堂间的稻草里。

6
木梨

二舅舅房间窗子外面,是一个四方小天井,天井小,真的就是井一样。井底铺青砖,青砖下面筑的阴沟,四壁是墙根,墙根上爬着青苔、蕨、蛞蝓和钉螺。头抬起来,是屋檐。雨天的时候,黑屋檐上雨水哗哗落。

天井里只能站一棵树。是木梨树。木梨树在一年中的大部分时候,都不说话,不让人知道有一棵木梨树长在天井里。

黑屋檐上,凌铎①亮晶晶,扑秃、扑秃,凌铎水落到青砖上,青砖上的浅坑就正正好接住它。有时候哗啦一声,凌铎一整个儿掉下来,摔得稀烂,就到了春天了。

木梨开白花,木梨花雪白。木梨树说话,一说,就说得耳膜嗡嗡闹。阿咪虫虫②也嗡嗡嗡嗡闹,一不小心,就有好几只阿咪虫虫迷了路,在窗玻璃上碰得兹拉兹拉响。一树的白花,一天井的白花。白梨花把二舅舅的暗房间,都照亮了。

二舅舅卧靠在床头上。妈妈叫我送去一筒麻饼,嘱咐说,病人的东西不要吃。果然,二舅舅把麻饼拿出来一个给我。我说,不要。二舅舅说,吃。二舅舅从枕头下摸出笛子来吹。吹了一会,又摸出来一个红色的东西,举高了说,看!是一个老大的大螃蟹的螯,红得温润润,里面空的。二舅舅小心地拿那个螃蟹螯放在嘴边,撮了嘴唇,吹,吹细细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我就很吃惊,一心想螯里的螃蟹肉,到底怎么剔掉的。软风从天井里穿窗过来,白花瓣儿纷落,有几片,落到窗子里面来。

过完暑假要开学的时候,木梨摘下来了。木梨皮黑黑的,又粗糙。肉也粗糙,可是闻着香,吃着,也清甜,就是核儿大。木梨的学名叫榅桲。

① 凌铎:柱状冰凌

② 阿咪虫虫:壁蜂

7
蒌蒿芽

老早在安庆,看到早春的露天菜市上一堆一堆卖草根,粗粗细细黑黑白白,实在想象不出吃法,问同事,同事说:“开水焯焯,炒腊肉好吃。”依法做了,却是土腥麻涩,吃不出好来。后来知道那草根是“蒌蒿满地芦芽短”的大名鼎鼎的蒌蒿,禁不住在口里心里嗤笑起来。

随后有一年,跟了老公去他皖河边的老家做清明。皖河的春天啊,油菜花自不必说,沟沟滩滩开满紫云英和毛茛,黄的、红的、紫的、似乎满天满地都一闪一闪发光。我像小孩子一样兴奋乱跑,采了满手的枸杞头,依然不知足,最后不得已用裙摆兜着慢慢走家去。婆婆笑话道:“回头带你掐蒌蒿芽。”

去的是自家的油菜地,沟垄里一把一把抓,全是嫩夭夭的野生的芽子。田埂上也是。后来我都懒得掐了,直接改用镰刀撩。权当除了草。

中午吃了蒌蒿芽,晚上吃了蒌蒿芽,第二天满满带了一大兜蒌蒿芽回城去。想明白了,菜市上黑黑白白的那些,本色是本色,不过急功近利的性子急,一并将它的老根掘了来。

第二天依旧中午吃了蒌蒿芽,晚上吃了蒌蒿芽。剩下的全蔫了。一急,一股脑塞进了泡菜坛。过了数日想起来,疑疑惑惑地,开开用手钳一根。金黄色的一根入嘴,嘴就闭不上了。大呼小叫喊全家来尝,最后挟了一碗用香油炒炒,一家人的筷头都往里下。清清香、微微酸,现在想想口水也还要流出来。

去年清明回无锡,表姐突然说:“你们安徽,蒌蒿芽好吃的哦。”我说你怎么知道?她说我们都知道呢,多得用镰刀捉。你爸化疗那时候老说。


8
金花菜

常常小时候,一帮半大孩子偷教小小孩学结巴愣子:“金、金、金花菜、蓬、蓬、蓬哈菜……”还真有愣、愣、愣,愣好一段时间也别不过嘴来的。

金花菜就是金花菜,吃再多也不会变结巴愣子。比如我每天放学回家饿了耙冷饭吃,就算什么菜不吃,就算浇点冷金花菜汤,也能耙上一大满碗。

每家的菜地里,韭菜萝卜、药芹茼蒿、蚕豆花开,睁眼不开。蚕豆花睁着眼呢,肥嘟嘟的豆叶上还支着小耳朵。金花菜绿莹莹嫩着呢。就算开了花嚼不动,还是喷喷香呢。热油锅一炒,噗~!细细喷口白酒,鲜得直掉眉毛。

金花菜就是金花菜,金花菜就是开金花的菜,金花菜就算不开金花也是菜,这一点我从来也不怀疑。可是有人怀疑啦。

很多年了,没见过金花菜更没吃过金花菜。突然有一天恍然想起来:“欸,此地怎么从没有见过金花菜?”于是惦着念着,巴巴等到回乡的时候,七转八弯讨了一把螺丝一样的种子来。奈何无处可种。于是慎重托付,叫老公带回到皖地的乡下去。

等啊等啊,黄花菜凉了。小心翼翼向婆婆问起,婆婆说,那个,那个,你不会是带错了种子吧?……特意撒了一块地,怎么尽出些草紫?所以、锄啦……

后来的一个春天,在一个废弃的职业学校的操场上,我发现了轰轰烈烈徒长着的金花菜。简直比播撒的还要多还要好啊。我们的兴奋感染了门卫,他同样热切地望着,有点疑惑地说那个草能吃啊?……不过大概还是能吃的,因为往年似乎也来上海佬……

后来我发痴查资料,从植物志查到广辞苑。金花菜,原来叫做南苜蓿。

9
南瓜

门房老孙给我一个老南瓜。枕头一样的长南瓜,红澄澄光亮亮,是他在门房外空地上种的。下霜了,叶子枯了,几个一把收进来。我抱长枕头一样抱着老南瓜回家,把它靠在临窗条几上。老公说:画呀?当然不画,好多年不画,不会了,只剩下会吃了。

一刀下去,滞滞的咔一声。黄,金黄,简直足赤。很多年前外婆留下来一个老金箍儿,稀软。后来我妈把它给了我,我翻来覆去仔细看,内里有两个小小的章:“老庆云”和“仁天足赤”。老南瓜也肯定在哪里刻着那两枚章。

我把南瓜切成诸多薄片片,一时间案板上金币堆积,好像抄一抄会哗哗作响。心里满是发了财的富足感,把金片片嚓的一下下到锅里去。

十分钟光景,锅里就开始冒香味儿。十五分钟,用筷子戳一戳,金片片就扑地散了。抢先挟一块到嘴里去,一边烫得“兮兮兮”,一边拼命找形容词:面?醇?……太抽象。对了,“妥”,就是它,细密、安分、妥贴。

南瓜太大一次吃不完,我又把它煮了和米粉,做成砂糖橘一般大的汤团做早餐。和红枣一起卧在红糖水里,看起来很喜庆。一家子吃得热气腾腾。

突然想:阳光下的窗台下,条几上一字摆一溜南瓜团子,其中一个突然长出两片绿叶来,多明亮。

当然,长绿叶的那个是砂糖橘。

10
臭菜

到徽州六年了。六年的意思,差不多就是流年。一说流年就会想起“命运”这两个字,因为这两字日语里倒过来讲,叫“运命”。我老觉得自己被流年这里那里地运来运去。

现在我被运到了徽州了。

菜市场门口有班近郊的老太太摆小摊。她们卖自家地里种的小菜豆角,自个儿做的腌菜萝卜焖酱,自家老头子网的黄鳝小虾。有她们在我就不上大菜摊去。所以她们看见我总是姑娘姑娘地笑呵呵的。

今天我去得迟,卖焖酱的老太太的焖酱已经卖完,还守着三个绿编织带编的篮子。“扎实”。她在对一个弯腰看的人说。看见我朝她看,她朗声道“只剩了一袋子臭菜了”。臭菜是化得稀巴烂的腌菜糊糊,墨绿色。不用说,臭。扑秃秃扎牢在小塑料袋子里,样子看起来很疑惑。可是既然这里是徽州,我就想吃吃臭菜,就像观光客总要吃吃臭鲑鱼一样。

我把加了姜蒜末的红焖酱和到臭菜糊糊里去,淹住切了块的嫩豆腐。随它去淹一下午。

半下午时候,我似乎在碗里看见了斑驳的白墙和红树。一时说不清楚是老房子的徽州的味道,还是小时候黄昏里,村西头高翘的马头墙的味道。

那天多吃了两碗饭。可能是因为臭菜又臭又香又辣,也可能不是。我自己也不知道。

美空:70后,江苏无锡人,现居安徽宣城。日企管理职,业余习作,并日本诗歌译介。
用文字挽回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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