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铺街”旧事

  “三街四铺九条桥，三股半水向上流”描述的是古横阳的盛况。横阳历来是新化的重镇，从经济到文化。

 在我的印象里那些卖假花边的假古董的十有八九来自横阳，卖盘筛米筛鸡毛掸子的更是清一色的横阳调子。前不久我师兄古古阁有文《蚩尤老巢大熊山》说到横阳王爷山的“把式”，我留言说要接着他的笔写一篇王爷山把式的文章，过后思量纯属是画蛇再添一双足，貂尾不够了拿狗尾巴来补。不过不要紧，我就一下里巴人，别指望我写出阳春白雪的东西来。

  说到暖铺街就不能不说斗笠老子。

  新化方言中“暖铺”与男性身上的某个器官谐音，所以暖铺街自带粉红色。斗笠老子那时二十啷当岁，干着往湖北汉口担靛的营生。“靛”是赤橙黄绿蓝靛紫的“靛”，

是一种风糜一时的颜料，釆山上的乌枹树制成，挑往湖北汉口的染坊，染出浑厚沉着的印花布来。别人半个月打来回，斗笠老子沿途不打尖不歇脚，一两百斤的担子在他肩上像荡秋千一样，好玩儿。因此几年下来攒了不少的银两。

  一天斗笠老子照常担着靛经过暖铺街，无意中看到青楼上几个女子活色生香地走过，身体的某个部位立马鼓凸起来。怕别人看出破绽，赶快摘下头上的斗笠挡在前面。老鸨叫一个叫小荷的雏儿来拉生意，小荷掀开斗笠老子的斗笠，吓得撒腿就跑。斗笠老子的名头就此赚下来了。

  斗笠老子何许人也？一代宗师楚保瞎子是他亲大伯，他是刘平山的亲儿子。楚保瞎子少年习武，为了达到眼疾手快，下雨天立在雨帘子里数屋檐水。乡下的房子多为瓦屋，一层一层鱼鳞一样正反覆盖，往下落的屋檐水像断了线的珍珠。楚保瞎子用筷子夹，夹一个小点放一边，再夹一个放另一边，能把一槽屋檐水夹得滴水不漏。功夫炉火纯青的那天一双眼睛也白花花地瞎了。

  他的弟弟刘平山却是个蛮子，不会使巧劲。他家屋后有个喂马的食槽，刘平山不声不响练二指禅功，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一天他们的父亲去喂马，一碰，马槽子破成了两半，合起来恰好是两个圆咕隆咚的手指眼儿。

  有话说四川峨眉山，新化王爷山。江湖上很多武林派系对这样的说法不服，络绎不绝到横阳来打擂台比武。王爷山习武之人秉着送上门的老虎，敌不过也要喂两口的悲壮情怀迎战，但是纷纷被四川一个叫“红毛”的武师挑下台去，断胳膊断腿，好不凄惨。楚保瞎子不得不出手了，他带上弟弟刘平山，自己只在底下观战。刘平山和“红毛”战了三五百回合，不分胜负，日落时楚保瞎子听到弟弟逐渐落了下风，没有还手之功，只剩招架之力了。楚保瞎子突然在人堆里大喝一声：“破马槽！”刘平山打了个激灵，食指中指于无形中直取“红毛”眼睛，底下的观众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见两坨带血腥气的东西在半空中划了道弧线，重重地砸在了场子外面。

  武林的恩恩怨怨还是不可避免地以血腥的方式收了场。

  楚保瞎子一生无后，也严禁侄儿们习武。有个“半筒水”怀疑刘家有绝世秘笈，潜在他们家几天等待时机。一天见楚保瞎子正在堂屋里吃饭，猛地从楼上砸下一副耙来，耙尖正对楚保瞎子脑门。楚保瞎子正往嘴里扒一口蚕豆，他掉转筷子夹住耙齿，轻轻扔到了大门外。而一口豆子全洒了，滴溜溜在地下乱蹦。楚保瞎子把筷子在袖子上撸了撸，仍旧吃他的饭，白多黑少的瞳孔里看不到一丝风起云涌。

  斗笠老子身上有着原始的武术基因。他二十多岁一直靠担靛过活，不懂男女风情一点也不出奇。突然叫那些风尘女子一点拨，做为男人的本能被彻底激活了。他掉头就往家里跑，把靛甩在地上，向他娘叫嚣饿死都不担靛了，要娶老婆。斗笠老子后来真就娶了小荷，像《白鹿原》里的黑娃和田小娥，在荒郊野外的破窑洞里巫山云雨。小荷每天清晨颤着一双小脚去河边涮马桶，把一村庄的女人羡慕得眼睛发绿。

  “王爷山”的故事就这样有雅有俗地流传下来，楚保瞎子，斗笠老子，还有其它武术流派其它不曾整理的人和事，哪一桩都为地方文化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暖铺街后面还有勺把街，半边街……想听故事的且看下回分解。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