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床上的狂野

站在甲板上，李大开的双手扶着栏杆，另一头就是大海。

从海面上刮来的带着些水汽的海风，正汹涌地朝他的脸上扑，将他原本用发胶固定住的头发吹散开来，看上去有些狼狈，却也平添了一丝沧桑的意味。

他努力不让女人的影子出现在自己的脑海，双眼放空，将视线投向远处不知名的黑色海域，却发现那座被包裹在晨雾中的小岛终于还是显出了轮廓，在海平面上凭空冒出一个光秃的头，上面林立着几栋高矮不一的建筑，像一个刚被人用完的避孕套。

李大开想到了自己。

昨晚，他和妻子杨柳正在游轮上的独立客舱里尝试着做爱，对从小一直长在内陆的两人来说，能在海浪的颠簸中感受对方身体内部传来的颤动，无疑是种新鲜的体验。

可实际情况却是，他一点都兴奋不起来，脸上的表情就和自己下面那条藏在茂林中的软蛇一样，无精打采，缩成一团，上面布满衰老的皱纹。

跪伏在自己两腿间的杨柳，正努力地将头部上下移动，隔着那层湿润的唾液，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舌尖和口腔内壁传来的温热，但却无论如何都够不到点燃心中那颗火种的程度。

他大概知道问题出在哪儿，既不是自己，也不是妻子杨柳，而是时间。

算起来，李大开和杨柳结婚已经刚好十年了，这意味着他至少和这个女人做了一千次以上。在这期间，他们几乎用过了所有的姿势，并在每一个日常能接触到的地方留下过“战斗”的痕迹，天台、厨房、楼道、公园，甚至是绿皮火车上狭窄的厕所隔间。

对了，有一点忘了说，这些美好的回忆大都发生在二人结婚的头几年里。当时间再走几年，那些只有趁着年轻劲头才会干出的荒唐事儿，便好像掉进了眼前的大海里，再也没有出现过。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大开在越往后的时光里，越发现自己变得有些力不从心，面对每晚躺在自己身边的那具熟悉的身体，他开始不再抱有期待，反倒萌生出了逃避的念头。时间一长，身为妻子的杨柳也发现了他的异样。

于是，在二人开诚布公地商议一夜过后，最终找到了一个彼此都认可的，用以挽回爱情，或者说是挽回婚姻的方法，那就是旅行。

李大开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当年蜜月旅行中，二人躲在厕所里吻得正欢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乘务员急促的敲门声，吓得他用手死死地顶着门框，另一只手则将杨柳的一只大腿抬起，不顾一切地挺了进去，开始疯狂地抽动。

那一刻，他能感觉到刺激、紧张、兴奋，所有的情绪仿佛交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将二人紧紧包裹在其中，勒得人快要喘不过气，快感也被压缩到了极致。

了解李大开的诉求后，旅行社经纪人果断向他推介了王牌产品——游轮之旅，号称在五天四夜里足以彻底改善夫妻关系。

当然收费也不菲，是一般邮轮旅行价格的两倍。李大开被经纪人说得心动，虽然半信半疑，还是掏钱付了款，并如期带着杨柳一起登上了船。

也许是期待太高，李大开发现除了房间较为豪华以外，也没什么太大的特色。

失望之余，他还是没有忘记此行的主要目的，一瓶红酒下肚，借着酒精的力量，他拼命尝试着投入角色，将杨柳扑倒在了床上，可在一阵漫长而乏味的前戏后，他却始终如同一堆湿柴，燃不起丝毫兴致。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推开了床上已经被脱得精光的妻子，恍然若失地捡起地上的衣物，把属于自己的部分重新套回身上，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舱门。

眼看游轮与小岛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岛上建筑物的招牌已经基本可以看清，那是一家有着浓郁地中海风味的度假酒店，长势茂密的椰树林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随着晨风轻启，为树荫下的木制沙滩椅印上了淡淡的金色光斑。

船很快就要泊岸了。

李大开看着眼前的景象，尽力掩去心中还未消化完的情绪，整理下头发，打算重新返回客舱。

进入舱门，他看到之前离开时还在熟睡的杨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清醒过来，换上了一身性感的吊带连衣裙，妆容也勾画妥当，脖颈上系着一根他从没见过的铂金项链，坠饰是一颗闪耀着红光的玛瑙。

李大开有心开口，却还是把话咽回了嘴里，夫妻二人昨晚一夜无话，不见得到了早上情况就会有所好转。幸运的是，杨柳似乎知道船只靠岸的消息，早早就做好了准备，一大一小两只行李箱被并排放在床尾，随时都能出发。

接着，头顶上方传来的汽笛声带着沉闷的一阵震颤，告知所有人停船的信号，杨柳听完，起身走向较小一号的行李箱，拉出拉杆，一言不发地从李大开面前经过，兀自走出去，等李大开反应过来追出去的时候，走廊里早已不见她的踪影。

空气中只残留了少许她身上的香氛，那同样是李大开之前没有闻过的味道。

他打开剩下的那只行李箱一看，果然里面装的都是自己的东西：一套休闲西装，几件换洗的衬衫、充电器、内衣以及盥洗用品，还有几包未拆封的香烟和打火机。

李大开沉默了下，重新合上盖子，拖着箱子在广播的最后一次催促中走出门。经过走廊窗口的时候，他停下脚步，把兜里先前预订好的酒店双人招待券揉作一团，失望地扔了出去。

来到酒店，李大开用自己的名字重新登记了一间房间，想必杨柳不久前应该也和自己一样，想着既然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也就不必再强求，好聚好散，总好过两个人在家以外的地方大吵大闹。

待安置好一切，李大开犹豫着要不要先去餐厅吃点东西，却发现自己实在感受不到一点饿意，相反倒是迫切地想要喝上一杯。

他的手指在电梯键盘上方摆动了几次，突然想到自己打从进入酒店以来就再没见过杨柳，又有谁会去埋怨自己空腹喝酒呢？于是他不再犹豫，果断按下17层，那是位于酒店顶楼的酒吧。

刚走出电梯，李大开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外面分明还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光景，酒吧外却已经聚起了为数不少的年轻男女，手里或是啤酒瓶，或是高脚杯，宛如深夜时分般热闹。

穿过玻璃门廊里五彩斑斓的发光地板，李大开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酒吧内场，发现里面除了主舞台设置有灯光外，几乎再无其它照明设施，每张独立的方桌上仅有一盏微弱的烛火，火光正伴随着悠扬的旋律轻轻晃动。

这正是他想要的，能够缩在角落里不被人关注，一个人静静地点上一根烟，让烟气伴着冰块和威士忌一起吞进肚子里。

就在这个瞬间，他看见了从舞台背后走出的女人，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感到身体里某种情绪一下被全部激发出来，全身的血液也随之沸腾起来。

李大开就这么直直地盯着舞台上的身影，，直到有人不耐烦地拍了下他的肩膀，他才回过神来。

那女人是谁？

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性感而妖娆的面孔，即便是当红的电影明星来到现场，恐怕也会逊色三分，精致的脸蛋像煮熟的蛋白一般光滑细嫩，尤其是那双闪动的美目，时刻荡漾着碧色的水波，仿佛多看一眼就能被摄走心魂。

他找了个临近舞台的位置坐下，这里恰好是舞台灯光无法顾及的角落，自己能够肆无忌惮地将目光投在女人的身上来回扫动。

李大开端着酒杯的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一股来自大脑深处的悸动正被迅速转化成电流信号，导入神经系统，并瞬间传遍全身。

他一边酌饮着杯子里混合了绿橄榄的鸡尾酒，一边将手伸到桌板底下，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下裤子，那里似乎有种力量正在被唤醒，随时都有可能破土而出。

正当李大开沉迷于台上女人的舞姿无法自拔时，一个声音蓦地在身旁响起，回头一看，是一张陌生的外国男人面孔。

李大开蹙着眉挥了挥手，示意对方认错了人，同时收紧小腹，向后挪了挪，他才不想自己刚才的窘态被任何人发现。

男人见了，不但没有离开，反倒笑得更盛了。

“怎么样，台上的那个妞？”没想到，他竟然能说一口流利的中文。

“什么怎么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诧异之余，李大开还是保持了自己应有的礼貌，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轻佻而立刻展露出不悦。

“咳，你懂的，就是那个！”男人说着将两只掌心朝上，放在自己胸前，露出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

李大开顿时警惕起来，眼角不自觉地瞄了一眼台上女人丰满的胸部，放下酒杯，故作镇定地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别急，看看这个你就知道了！”男人突然收起笑容，从衣袋里摸出一张印刷精美的卡片放在桌上，上面用金色颜料勾勒了边角，看上去不像普通材质。

“这是什么？”

男人将卡片推过来，眨巴下眼睛，示意李大开自己看。

“莫琳娜，24岁，绿色瞳孔，三围89-61-91……等等，这该不会是？”李大开一下瞪大了眼睛，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男人又恢复了那副嬉笑的嘴脸，努努嘴，让他翻过另一面。

李大开照做了，下一秒却吸了口凉气。

“怎么样，只要这个数，她在接下来的四天里，就完全属于你了！”

“四天？”李大开吓了一跳。

“没错，我知道你们的船会在四天后离开，怎么样，这个价格很公道吧！”

男人从松松垮垮的西装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和香烟，不急不慢地给自己点上一支，向后仰靠在椅背上，显然对自己的出价很是自信。

李大开沉默了片刻，淡淡地开口：“就算这样，我凭什么相信你？”

似乎早预料到会碰上质疑，男人嗤笑一声，手指伸到嘴边，吹了个响亮的流氓哨，紧接着应声看过来的，除了周围不明所以的观众外，也包括台上的女人。

他点着手中的打火机，连续三次过后，女人点了点头，朝着黑暗中的李大开露出暧昧的笑容。

李大开情不自禁地一下站起身来，却并未惹起周围任何人的注意，他们的目光统统都如着魔了般，。

女人的声线仿佛月光下跃出海面的人鱼，堕落中充斥着欲求不满的悲伤，纠缠着在场所有人的心神，难舍难分，久久不能平静。

李大开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只感觉对方的每一句歌词都像在描绘自己，原本空洞的胸腔里如同被填满了粉色的雾气，在一片氤氲和湿润中，他模糊看到一个赤身的男人正如新生儿般蜷成一团，也许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

“怎么交易？”李大开已经下定决心，只为刚才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十年前。

“现金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

“爽快！”

男人大笑着，接过了李大开从钱包里掏出的一小沓钞票，飞速地验证过后，又对着他耳语了几句，这才起身离去。

在这之后不久，李大开将杯中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大步流星地朝着舞台后方的休息区走去。几分钟后，他来到一条与酒吧单独隔开的通道，并从这里依次排列着的十来间相同的休息室里，找到了写有“Molenna”字样的那间，一拧把手，却发现门竟然被人上了锁。

糟糕，该不会被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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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