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同龄人,连你妈都在“抛弃”你

她喜欢逛商场，喜欢无止境地买衣服和鞋子。每年，每个季节的换季，她都会买四五套新装，所以每年都会添置20件以上的新衣，三四双以上的鞋子。流行什么她穿什么，少女一样热情而不知疲倦地跟风。她喜欢烫发，染发，做头发。喜欢金银珠宝首饰。喜欢消费购物，在消费中才能找到快感与存在感。

去年她还去纹了眉。啊，我想都不敢想，一个70多岁的女人去纹眉。

她喜欢的这些我都不喜欢。我们真不是一路人。但是我们，是母女。

每一个妈妈，都注定会生下一个作为自己反骨的孩纸吗？

一有人问起她的年龄，她都会先让对方猜，现在她常被人猜作50岁，这个数字比她的实际年龄小了20岁。每到这时，她都会兴奋，窃喜。似乎，她一生的追逐和努力，都不过是为的这一句话，从中得到的极大心理满足。

她年轻时是个美人儿。又有一个很好的、对她宽容而让步的男人，生活幸福。所以或许，她自觉不自觉地，一直在走女神路线。而且是誓把完美与幸福进行到底的女神路线。

作为女人，她的追求没什么错。何况她生长于一个物资匮乏，欲望得不到伸张的年代，是被亏欠的一代人。所以到了现在这个物质极大丰富，可以理直气壮张扬自我的时代，她要为自己的人生补课，潜意识里想把以前的缺失捞回来，这种心理可以理解。作为一个生活于女汉子盛行的时代的我，对她感兴趣的那些女性化的，莺莺燕燕的东西敬而远之，习惯了走中性路线，倒是对大女人、反女人式的女人，更有拥戴之心。自然，我们的人生观价值观有诸多龃龉。

她每年春秋都会来我这里住上两个月，一来购物二来看病。每次来她都会带上沉甸甸的两箱子衣服，行李多的我不接站她就很难出站。一个季节下来，她穿的都不带重样的。虽然她的男神——我的父亲，几年前已离世，她在这个城市认识的人也就我这一家，可她还是根深蒂固地习惯于永远穿得很正式，很隆重，仿佛随时出席外事活动，有万人瞩目。那是一种对自己高度负责任的，美得不打任何折扣的精神。枣红，朱红，水红，粉红，玫红，红底带花，各种红，是她的最爱，她买衣服总挑这样的颜色。

每次陪她去商场买衣服，服务员为她推荐适合她年龄的蓝灰黑时，总会被她不由分说地打断，说：我要亮丽的！你给我找颜色亮丽的来。

后来我陪她找到了诀窍，那就是不看老年装，只奔少淑装，有几次是在少女装的楼层买到了她称心的衣服的。

你买的衣服，我都穿不出去呢。我批评她说。

她很不感冒地回击我：不论年龄！只要自己喜欢穿的，一律可以穿，没有年龄限制！

我真怀疑，她上辈子是明星。

美人老了，也还是美人。也还是会有深刻的，天生难自弃的，到死方休的美人的自我意识。与她相比，我觉得她才是时代先锋。

退了休，不用带孩子，老伴也走了，她一个人的生活很规律。几点散步锻炼几点跳广场舞几点泡脚，几点吃水果几点喝酸奶几点喝蜂蜜水几点喝枸杞水几点喝茶水，都大有讲究。她把自己的生活整得像部队一样严明无误。逛街购物，好像是她仅剩的欢乐，这或许是她实现对世界的对接与占有的方式。

去年年底，我陪她去商场买羽绒袄。其实她已经有不下十件棉袄了，但她还是要买新的。那天她对米兰登的一款式样很满意，只是，在玫红与墨绿两种颜色之间举棋不定。服务员建议她买墨绿的，我也觉得绿的更适合她。可她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宣布要买玫红的。

因为——她说，墨绿的，我到90岁还能穿呢！我现在才70，还是要玫红的吧！

我和服务员都被雷倒了。敢情，在她眼里，70岁的自己还年轻得很哪，一切正当年呢。我们惊诧得舌头都要掉了。那一霎，我被洗脑了，我忽然很羡慕她的生命态度：永远把自己当女神，永远觉得自己的人生还未展开，永远要呈现最佳状态、最年轻的自己。

英雄不问出处，美女不管岁数。我真的，还需要向她学习。

节选自《别让生活耗尽你的美好》

天津人民出版社

作家简介：碎碎，文学硕士。在多家报纸开过专栏。发表小说、散文、诗歌、评论多篇。鲁迅文学院第27届高研班学员。现为河南文艺出版社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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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年法律顾问：文丰律师事务所

图片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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