罩子灯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5-10 14:56:27

    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农村很多地方还没有通电,煤油灯便承担了家庭夜晚照明的使命。

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家家都有几盏千姿百态、制作简易的小煤油灯,那如豆的小小灯芯一跳一闪,照着一家人清贫俭朴的生活。而那种灯芯可调的带有玻璃罩的罩子灯,当属照明灯中的奢侈品了。我家那盏每晚都亮的罩子灯,给我的童年留下了难以忘怀的印象。

那时候,煤油灯是家家户户必备的生活用品。等到天完全黑了下来,人们才舍得点上它。煤油灯的制作极其简单,用一个小药瓶或墨水瓶子,找个铁瓶盖或铁片,在中心打一个小圆孔,然后穿上一根用铁皮卷成的小筒,再用棉线搓成细捻穿过小筒,上端露出线头,下端的棉线留长些供吸煤油用,瓶子里倒上煤油,把盖拧紧,油灯就做成了。那时的我们虽说年龄不大,可人人都是制作墨水瓶煤油灯的高手,伴我每晚学习的油灯,就是我自己用墨水瓶制作的。


   上小学的时候,我们的学校在村子的东边,离家也就是5分钟的路程,学校不定期安排晚自习课,同学们一人一盏煤油灯。大部分同学都用自造的墨水瓶煤油灯。条件好一点的同学带来罩子灯,这种灯的光亮比墨水瓶煤油灯强很多。因此,大家都投去羡慕的眼光,带罩子灯读书的同学就感觉自豪而且骄横,时常拿出一本大点的书打开竖立着支在桌子上挡住光亮。等我们知道他是怕大家“借光”后,就想办法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用树枝把他竖起的书本捅掉。出于对“罩子灯”的惩罚,同学们纷纷要求晚自习课间休息时间“罩子灯”不能熄灭,其他同学可以熄灭煤油灯省点煤油。


 煤油灯发出的灯光昏暗,容易被风吹灭,更有一股不好闻的煤油气味,尤其是灯苗上冒着缕缕摇曳的黑烟子,挨着灯学习,不长时间就会把我们的鼻孔和脸熏得灶洞般漆黑,擤出的鼻涕也是黑乎乎的。用手一抹,就成了大花脸。

   “没有一个罩子灯,孩子们怎么做作业呢?”母亲念叨了一两个星期,父亲才咬咬牙花了一元二角钱,从高崖门市部买回一盏罩子灯。

    罩子灯由灯座、灯头和灯罩组成。灯座是一个玻璃器皿,由三段连接而成,下端是一个倒扣的圆锥体,放置在桌面上比较稳固;中间是一段圆柱体,便于握持移动;上端是一个圆柱形的容器。灯头是用金黄色的铜来做的,四周有五个具有弹性的爪子,用来固定灯罩。灯罩是一个中间粗两头细的玻璃筒。灯头旁边的一个小齿轮可以控制灯芯升降。使用时,向灯座容器内注满煤油,点燃吸到煤油的灯芯,再罩上灯罩即可。


 母亲小心翼翼给它灌好煤油,用火柴点亮后,屋里一下子就亮堂了许多。我们好奇地观赏着这盏罩子灯。越发看出它相对煤油灯的诸多优越性:好看,亮堂,省油,不怕风吹,还可以将灯苗拧大拧小,尤其是它再没有那摇摇曳曳令人讨厌的煤油烟子了,我们的鼻孔再也不会成为黑烟囱了。

 为了节省灯油,母亲要等到黑夜像锅一样扣下来的时候,才下决心划上一根火柴点燃罩子灯。冬天,窗外雪花飘飘;屋里,热炕头上摆一张小饭桌。小饭桌中间,亮着一盏罩子灯,灯火在玻璃罩里稳定而宁静地闪亮,像一朵黄色的菊花漾开,暖暖的,很温馨。我们围着灯光读书、写作业;父亲在旁边一边抽烟,一边记着生产队里的工分。有时,父亲还会给我们讲一些神话故事。虽然他讲得不够生动、具体,但是人物经过他的夸张描述,似乎都变得更加神奇。说到精彩之处,父亲还会站起来,“嘿哈”地比划着,惹得我们哈哈大笑。我们也站起来,跑到他的前面,一招一式地手舞足蹈起来。劳累一天的母亲也不得闲,顺便“借光”纳鞋底或缝补衣服。一家人围在罩子灯前忙碌着,那种祥和温馨的气氛,有时似乎还闪烁在我的眼前。


    我们的作业做完了,为了节省煤油,母亲总会把灯光转暗些。我们可不管这些,站在灯前做着手影,把自己的双手叠出不同的样子,老屋墙上便有了鸭子、兔子、老鼠等多种动物。

    灯芯烧的时间长了,会结出焦黑焦黑的瘤子,直冒黑烟,把玻璃罩子的边沿熏得发黑,影响亮度。这时母亲会用剪刀剪去“毒瘤”,告诉我们一个诗意的名称———这叫“剪灯花”。母亲告诉我们说,灯罩得凉透了才能擦,否则突然遇冷容易“惊碎”玻璃。一次,我学着母亲的样子,把灯罩取下来用布擦,结果把灯罩擦成大花脸,罩上去不见明亮,反而更模糊了。母亲看我好奇,就把灯罩拿下来,当着我的面,用抹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玻璃灯罩,将灯罩擦得锃明瓦亮。

那盏罩子灯大约用了大半年,一次我在收拾桌子上的东西时,衣袖将灯罩子掀翻了,咣当一声,薄薄的灯罩子落在地上,成了七八块。母亲闻声赶来,好一阵责怪。我也在心里不断地自责。次日,母亲拿了十几枚鸡蛋让我去高崖商店换灯罩子,谁知灯罩子已经脱销了许久。回到家里,我一声不吭地用起原来的小煤油灯,止不住的泪水暗暗地流了下来。没想到,第二天晚上,母亲又将罩子灯点亮放在我的面前。我才发现,那被我摔坏的玻璃罩子竟被母亲用胶布密密粘合修补起来,虽然看起来像个满身都是绷带的伤兵,但完全可以使用。我心里一下高兴起来,因为我又能在明亮的罩子灯下看书做作业了。


后来我才知道,母亲为了复原这个玻璃罩子,竟熬了大半夜,手指被破碎而锋利的玻璃划出了好几条血口子,而摇曳的煤油灯的灯苗也将母亲额上的头发烧了好几绺呢。

长大后读《红楼梦》,每每读到第四十五回“金兰契互剖金兰语 风雨夕闷制风雨词”一回,外面下雨,林黛玉送给宝玉专门雨天用的玻璃绣球灯,我总会跟我家的玻璃罩子灯联系起来,尽管明知黛玉的“玻璃绣球灯”跟这种寻常百姓家用的灯不会有多少相似。

记的是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村子里通上了电,教室里安装了电灯,家家户户也亮起了灯光,在静寂漆黑的夜里,一闪一闪的,像天空的星星。从那以后,我家那盏罩子灯就静静地躲到墙角处,只有在停电时偶尔拿出来用一用。再后来,就再也没有用过它。


 而今,罩子灯早已从我们的视野里彻底地消失了,母亲也已作古多年。但是罩子灯照亮的那一个个夜晚却始终亮在我的心底,温暖着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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