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鬏头风(三)》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5-10 14:56:27

【作者简介】

阿木,原名王运木,祖籍湖北汉阳县,湖北省作协会员,原咸宁市作协副主席,原通山县作协主席,名誉主席,现居通山。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开始文学创作,在《微型小说选刊》《小小说选刊》《长江文艺》《当代作家》《小说界》《小说月刊》《青年作家》《中国文学》等几十家报刊杂志发表文学作品,已出版微型小说集《没有故事的女人》《蝉歌》《难说的事》、中篇小说集《戏台》、长篇小说《梅殇》。






鬏头风(三)

(原创) 体裁|小说   作者|阿木


 (中篇小说)


《鬏头风》   

  ---阿木


 三

       春季过去,我肚子里的孩子像蓬蒿一样疯长,五个月竟像七个月大的孕妇,大肚婆娑。我最大的感受是我的孩子很能体会我这个姣小母亲怀孕的难处,他白天静如处子,晚上却异常兴奋,时不时蹬腿伸手闹腾,宣示他的存在和健壮。我常想,这小子或者闺女像他爹吗?他爹白天像死狗,晚上像夜猫。而我呢,白天不愿意走动,晚上思想异常活跃,浮想联翩,处若惊鸿。我喜欢夜,喜欢夜的静谧和深邃。俗话说得好,孬种出好苗,但愿我的孩子像我。抚摸着我突起的肚皮,做母亲的幸福和自豪油然而生。

       平常我是大门不迈二门不出,我的天地就是屋外的天井和狭小的闺房,还有那个只有二进屋大小的后花园。7月间,我被民团的枪逼着挺着大肚子走出了陈家大院,。这个比赛是为了迎接全民抗日最后胜利。为了这个比赛,县令兼保安司令的马长久亲自光临陈家大院,他那如簧之舌毫不费力的拿走了我公公的一百块大洋,名曰赞助抗日。那天,马司令心情格外舒畅,他的眼睛时刻停留在我粉红的脸上,他的眼睛使我想起我大婚之夜我那醉汉丈夫像狼的眼睛。马县长马司令走时还在我的肩上摸了一把。为了这一百块大洋,公公三天没喝酒,没喝龙井茶,像是牙痛吸了三天的冷气。

       我很不习惯出门,不喜欢热闹的场合,我不喜欢人堆里女人故作姿态的扭捏和男人们的粗野和汗味。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沉重的县衙和如蚁的人群,以及早就听说过的南山县四大说书人,什么叫“雪飞雁”的拐脚文、“风拂柳”的陈一悬、“一剑喉”的徐怀日和“秋水长”的阮长银。这些名角是不容易聚在一起的,要不是战乱,要不是那个好大喜功人面兽心的县长马长久的威逼,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情聚在一起热闹呢?诚惶诚恐的人们如同此刻的天空,乌云密布,乱云飞腾。

      ,日本人在做最后的疯狂,头顶时不时有日本像老鹰样的飞机呼啸而过。打鼓说书比赛尽管热闹,我的心情坏透了,在我叫杏儿扶我回家的一瞬间,我看见我的丈夫搂着一个花枝招展的大的女人在人堆里大声叫好。

       在我即将分娩的头两个月,我第一次回到了朝思暮想的界山养胎待产。去年的小产使我记忆犹新,不敢怠慢。

       在西圩口,我看到了前来接我轿子的长工阿根和奶妈。看见他们,我像是受尽了委曲的孩子,忍不住眼泪像水一样哗哗而下。我的眼泪和我作为主子反常的行态,吓得他们无所适从。他们哪里知道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姐一年多来所经历的磨难和心灵痛苦?

       杏儿陪我回家,开始她不愿意,说县城的接生条件好,生产安全。我执意要回,我想,界山几千年历史,世世代代那些人不都在那里出生?杏儿喜欢县城,她说的也不无道理,但她毕竟不知道我内心的真正想法。当然,我也知道杏儿离不开县城了,更确切地说是离不开陈家大院。

       阿根接过轿夫,把轿子抬得快而稳。我知道,这个从小被我爹爹收养长大的长工,只有这样才能显示出他的忠诚和内心活动。



       阿根早我两天出生。在我出生的头天晚上,他的家人把他放到我梅家大屋的门口,他的啼哭让全家人都兴奋地爬起来,都以为我娘生了。那时,我家早就请了奶妈和服侍我娘的佣人。我爹爹看见是个男孩,怪可怜的,就叫奶妈抱了进来。当奶妈抱着阿根刚进我娘的房间,我迫不及待地出来了。我一出来不仅有个姐姐,还有一个哥哥,这哥就是阿根。但是,阿根跟我不是一个命,阿根只能吃稀饭粥和玉米糊。奶妈可怜阿根,每天偷偷地喂他一次,喂他时像做贼似地。在界山,都是我爹爹的势力范围。后来,我爹爹暗地里派人一打听,阿根是离西圩口不远唐坳村唐老三的孩子,唐老三一口气生了五个孩子。我爹爹并没有把阿根送还给唐老三,只是跟他谈了一次话,唐老三从来没敢来梅家认亲或者要回阿根。后来我知道,我爹爹给了唐老三十块大洋。

       这世上真是蹊跷,玉米糊喂大的阿根长得五大三粗,彪悍强壮,而我娇生惯养却弱不禁风。我母亲不让我叫阿根为哥,只能叫阿根,而阿根从小就得管叫我二小姐。阿根跟长工和佣人们住在梅家大院旁边的披舍里,十来岁就干活,不是砍柴,就是挑水,什么活都干。

       在我出嫁到陈家的时候,阿根跟着那帮放排工干了好几年。我家的收入主要来源于山上的竹木,而竹木要卖到外面全靠一年一度的溪水。每当春季涨水的时候,放排工们就把溪边禾场上堆放的竹子、树筒一根一根推到溪水中,让竹木顺水漂流,经西圩口,过唐坳村,一直到达一个叫上铺大河口的地方,然后再把那些冲下来的竹木归拢扎成竹排和木排,再顺大河水送到县城或者更远的长江口竹木集散地卖掉。

       每年放排,那是界山最隆重、最壮观和最热闹的时候。每当那时,细雨濛濛中,我和姐姐撑着花伞去看放排。听他们唱放排歌和阿根他们光着的脊背。阿根穿件小布夹,腰间系条长白布巾,向我们跑过来,抹一把脸上的雨水,以大哥的口气对我们说,西岚,西凤,快回去吧,小心着凉。我总是像高傲的公主一样对待臣仆,不屑一顾地说句,不要你管!歌声起时,早不见阿根的身影。

“嘿!家住深山(哟火)界山岭(呃哟火火),

生来(那个)胆壮心豪放(罗火),

长篙(那个)铁钻(呃)驾长龙(啊),

扎起那个竹排(哟火嘿呀)下上铺(罗火)

……” 

       一人出去两人回的我,特别感受到家乡在我内心的份量,似乎山更青了,水更绿了,尽管头顶着火样的太阳和迎面吹来的热浪,我都感到十分的亲切。山里的一切还是那样亲近和温暖。

       家乡可为我疗伤。从深层次意义上说,家乡使我重生。重回梅家大屋,回来的不是从前的我。

       我的选择是对的。在我十六岁懵懵懂懂出嫁,在陈家大院忍气吞声生活,小产又怀孕回家,短短的一年多,这是我做出的最正确的一次决定。

       八月最后一天的夜里,在接近黎明的时分,时隔十七年,界山梅家大屋又响起新生婴儿的啼哭声。我在我的闺房里痛苦并顺利地生产出我的儿子,七斤六两。我生我儿子似乎没费什么劲儿,半夜开始痛疼,两个时辰他就出来了,那个时候从西圩口请来的老接生婆刚跨进我的房门。我儿子大声的啼哭唤醒了梅家大屋一屋人的忙碌和欢乐,包括我的老阿婆、爹爹和和阿婆同样小脚的母亲。

       我的母亲看了一眼她的第一个小外孙,转身去了大堂的神龛前,跪拜敬香,一遍遍念着南无阿弥陀佛。我爹爹大声吩咐阿根赶快到大门口去放鞭炮,说放万字头的。我那老阿婆则弓着背用她枯树般的手摸了一下我的脸,又拨弄一下我身边儿子的小脸蛋,然后笑眯眯着老眼去了厨房的火塘前烤火。我娘说过,阿婆老了,不分季节了,冬天扇扇子,大热天烤火。我听见老阿婆又在唱山歌:

“小妹一十六(外啊),

在家把书读啊,

读书(呀个)要读自己的中国书(也),

叫声小姑娘(得儿哟)读书有好处。

小妹志气高(外啊),

愤恨东洋佬(啊),

五经(呀个)四书用心读(也),

叫声小姑娘(得儿哟)

不当忘国奴。”

       我不知阿婆这个时候怎么唱这个歌,她肯定知道日本鬼子快完蛋了。我的奶妈紧紧地抱着我的还在哭泣的儿子,在房间转悠,嘴里不停地说,我的小少爷呀,我的小祖宗啊。还是杏儿会事,煮了四个糖水鸡蛋小心喂着我吃。

       天一亮,爹爹就差阿根进城去陈家报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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